陈娘子能办下这桩事来,内心甚是对劲,使石桂到巷口酒坊打了一角酒,又让银柳整治两个下酒菜来,大郎出去了,银柳甩了手偷懒,自个儿摸出钱来,让石桂到外头买了一屉儿蒸小饺子,又切了一个猪耳朵来。
主家不住也有看房的管事,这别苑有楼有池有桥有廊坊,里头管事的撒扫的看花的如何能少,厨下也离不得人,陈娘子算得是给石桂寻了个好差事。
石桂听在耳里,留下来在陈娘子家作工,比卖作丫头强些,她跟白大娘是亲戚,今后总有归去的一天,便是银柳脾气再坏,也总能忍得她。
石桂统共值了五两银子,石家伉俪还了半两银子,让陈娘子好好找个主雇,这些都当嚼口,她是晓得这事的,可也不能白呆着不干活,陈娘子走到门边,先就瞥见石桂拿了小笤帚在扫了瓜子皮。
这宅子是预备了给很多人住的,院子大厨房也大,院里围了笼儿养鸡,里头三个灶台只一个点着火,陈娘子叫一声郑家姐姐,里头便出来个小丫头,看着十来岁,先叫一声陈妈妈,跟着扫一眼石桂,脸上堆了笑,拿了一碟子麻糖桔子出来。
到了小城镇,才晓得乡间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上辈子的事只余下零散碎片,这辈子要过得好,脑筋不活不可,她已经学起捡蚕,想着能攒下一架织机来,送喜子去读书,替秋娘石头伉俪养老。
夜里石桂抱了被子去跟陈娘子睡,服侍着陈娘子烫过脚通过甚,听着劈面小屋里嘤嘤唧唧的声儿,陈娘子冷哼一声:“且叫我儿受用。”
郑婆子打量她一回,皱了眉头:“就没再大些的了?”
一样是当丫头,银柳倒是被发卖出来的,她才要避畴昔不接话,银柳就伸手捏了她的脸,细细打量了她的端倪,冷哼了一声,甩开手去,卖人的时候往大了说,说是八岁了,实则七岁多,这两年就没吃过饱饭,头发细黄骨瘦如柴,叫她这一甩差点儿摔到地下。
外边巷子越来越热烈,银柳这才开了门,一件扣身衫子只扣了一半,暴露一片白胸脯,指了石桂:“到巷子口买两碗胡辣汤去。”
银柳这才给了她一勺子,挑了菜跟大郎一个碗里吃,大郎穿戴一身布褂子,天还冻呢,就暴露浑身的肉来,两个桌上吃着饭,桌上面银柳拿脚去勾他的腿。
石桂晓得她是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可看她这模样便是乡间最难耐的孀妇都比她端庄些,村里刘家的女儿便是到城里当了丫头了,到了年纪发还返来,积储的财帛盖了屋买了地,还给自个儿置了一份嫁奁。
那船上有好几只箱笼,堆着行头旗号,是走村搭台唱戏的,那两卖到那儿,这辈子就是优伶了,她手指紧一紧,现在这个世道,真能卖了当丫头,倒是好的。
石桂听了这话,膝盖一软,天灾*都叫她赶上了,由着别个捏了她的命,才晓得发发慈悲不是一句笑话。
没主家在,门上便懒洋洋的,陈娘子拍了门,好一会儿才来应,也不带路,叫她自家出来,石桂再没想到竟是这么一栋大宅,从角门出来绕了好几条回廊,这才到了厨房。
天上只一轮残月几颗星子,她身上穿一件旧袄,还是几年前年景好的时候裁的,穿了三个冬春,袖口领口早就起了毛边,此时紧紧拢住了,将将能挡夜里的北风。
说着扔出几个大钱来,叮叮铛铛落到地上,石桂忍气低了头去捡,陈娘子只要一个儿子,万不能这时候惹着银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