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不解其意,宋叶两家是通家之好,本来还曾当过邻居,便是见也早早就见过了,她如何好跟三五岁的人一样。
冯婆子笑一声:“晓得要送哥儿姐儿往太太这儿来,我才拖着这付身子,这很多年了,也该来给太太请个安。”
老太太越看叶文心感觉越是像叶氏年青的的时候,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邻家有女初长成,小后代两情相许,儿子夏夜里剥了满满捧荷叶的莲房,把莲实剥出来,求了她要娶叶家女。
宋老太太说的倒是晓得儿子与叶氏有情以后再见叶氏,也是这么娉婷,穿了一身雪青色绣白梅花的禙子,因着生在莲子健壮的月份,就叫莲实,取个多子的意头,知书达理温文清雅,两家先时还敦睦,比及政见相左,后代却情根深种。
兄长另有宦途要走,面前就有捷径,怎肯舍近求远,叶氏嫁了以后,除了报安然给母亲嫂嫂,一言片字都未曾写给父兄。
叶氏自来八风不动,这会儿开口声儿却发颤:“冯妈妈,这些年身子可还好?”这是她母亲年青时候的贴身大丫头,宋荫堂堕马的动静传到叶家来,她寻死不成的时候,便是朱杏跟另一个丫头日夜轮番守着她,怕她想不开再寻短见。
老太太看着她们姐妹说话,又拉过了叶文澜,这下倒有借口从速催了孙子过来:“学里也该放了,去请了少爷来,就说是他表弟表妹们来了。”
可咽下的苦,二十年后回味还是痛得心口滴血,她寻死不成,也曾想过这辈子就守寡,便是要进宋家门,也要抱着牌位嫁,哪晓得竟连这个没能如她的愿。
晓得叶家姐弟今儿要来,余容泽芝早早来了,瞥见祖母拉着表姐不住说话,等说完了,才上前相互见过,相互拉了手儿曲膝,问一声好,全了礼就又坐归去。
是哥哥亲身为她送嫁的,说是送嫁,实是怕她寻死,可她不会寻死,自昏倒醒来,她就没筹算去死,上船坐车,把宋思远两个字刻在心上,十七年来一时一刻都不敢忘。
冯婆子给叶氏请了安,叶氏冲她点一点头,十来年未见的人,相互一对眼,都想起旧事来,目光一碰又都移开去,晓得这事的,一半都在这堂屋里了,叶家派了冯妈妈来,又有甚么企图。
一样要选秀的,这会儿就熟谙起来,进了宫也有个照顾,叶文心问了余容泽芝两个平时做些甚,闻声女工功课,挑着针线上能说上几句。
宋老太太瞧了她一会儿,长长叹一口气儿:“竟是你跟了来,这把老骨头了,还当差?也不享享儿孙福?”冯家的是叶老太太的陪房下人,这个年纪也该是有子有孙了。
父亲把宋荫堂堕马的真相奉告了她,战事都快息了,他晓得家里如何也不肯应,便投笔从戎,想挣一份功绩返来,再去求了宋老太爷,把她娶进门。
三十天挨过大半,叶氏接着信还满心欢乐,兵变已平,连仗都不打了,宋郎天然能安然返来娶她。可谁晓得就是最后那几日出了事,碰上了流寇,摔上马来就义一条性命。
叶氏听了怔怔望着窗户,一日一夜未曾阖眼,她欠他的,一条命也不敷还,母亲倒在床上,嫂嫂为了她跟哥哥起吵嘴,一个成了形的男胎落了,下身淋漓不止,起不了身。
叶文心抿了唇儿一笑:“并不累,沿岸秋色恰好,看着倒也能解乏。”
叶文心不解其意,因坐在老太太身边,身子便斜签着,闻声老太太说话,头微微一偏:“祖母谈笑。”
侄女肖姑,长得像也还罢了,连那一派的斯文清秀也是一样,丫头上了清茶点心,老太太抚了她的手:“也不晓得你爱吃哪一样,便都预备了些,你捡可意的用些,今后要吃甚么要用甚么,尽管问我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