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把收来的桂花挑捡洁净,倒进竹篓里,半篓子桂花奉上去,叶文心眼儿一瞥又收了返来:“这半陈不新的,花都开大了,另有甚个香味,扔了罢。”
宋勉把书卷拢进袖里,从一边出去,回房取了油纸包馒头,装书袋里,预备往学里去读书,僮儿还懒在阶下,他背了书袋点点头:“我去了。”
除了烧水,还得捣茶,茶团分出一小块来,玉杵玉碗捣成粉:“这茶吃着淡,如果换了旁的,就不必捣了。”
宋勉歉然,石桂却笑:“它怀了小猫崽子,我又是生人,如何肯跟了我走,堂少爷如果下回再遇见它,就把它抱归去,这是功德儿,不碍的。”
宋勉读书是通的,心志也是有的,这上头却不油滑了,闻声石桂这么说还只皱皱眉头,如许的野猫儿,乡间一年也不晓得要打死多少,人都吃不饱,何况是猫儿,夜里老鼠偷东西吃,野猫也偷东西吃,抓着剥了皮吃肉的也有,打死了吊起来警示的也有,哪有闻声猫儿要生崽还给供起来的。
石桂把心一横,大不了就叫人讽刺两句,点了头道:“我是想识字,就怕别人笑话。”她从到了这个处所,就一心想要光亮正大的识字,先是农家女,厥后又是小丫环,说想识字无疑痴人说梦,现在都问到跟前,再不能白白放过,管它是不是机遇!
她正踌躇不定,干脆大胆一回,可却不能落到人眼里,看着石桂心生一计:“这茶吃着似不是六出的技术。”
素尘还笑着承诺:“我原也看着院子里头花不肥,等梅花开的时候,拿阿谁蒸花露罢。”叶文心手中执卷,也不晓得是闻声了还是没闻声,一手撑了头,乌黑的腕子上套了两只玉镯儿,手腕一动就是玉石声响,微微一偏头:“谁晓得到时候如何。”
叶氏那儿又送了一匣子雪花酥胡蝶卷子来,琼瑛便拿这个出来当茶,一片片烘得轻似蝉衣,摆在琉璃碟子上奉了上去。
兰溪村就出茶,石桂晓得一些,那团茶一拿出来,也只要一块月饼那么大,取的满是白茶茶心那一根,四斤嫩叶一斤茶,何况这还只要茶心,小巧一只茶炉子,颀长湘妃竹骨儿六角小茶扇,六出搬了茶炉出去,胳膊底下夹着小茶扇,往廊下去煮茶。
叶文心好轻易下了决计,她自晓得事情不对,素姑给的信更加不敢大喇喇拿出来显在人面前,屋里几个丫头不成,冯妈妈更不成。
叶氏并不爱花,房里瓶中只插一样,深紫色绣球花,三枝一瓶,插在白玉胆瓶里,算是屋中独一亮色,这会儿闻声素尘说要一篓,石桂便道:“太太房里的花也常往外头买了来的。”
“姑姑要去几日?甚时候返来?”要不要揭了信,总要晓得母亲托了姑姑甚么才好,叶文心幼承庭训,不管内心想的如何,说话作事却叫人挑不出错来,若不是有这桩事落在身上,她如何也不会想着偷拆母亲的函件。
城里有花圃花圃,除了供人玩耍,还摘下花来担到街头来卖,大户人家要这很多花,又不能每样都在院子里种,买外头服侍好了着花的来插瓶装潢,也是常事。
素尘更加不敢接口了,还是琼瑛硬着脸皮上前,陪了笑问道:“女人要不要吃茶,才刚送来的泉水,再不然用瓮儿里的雪水。”
柴是松枝,水是雪水,六出把炉子搬到竹径边,手执茶扇子缓缓扇风,石桂放动手上的活计,到六出跟前:“我来替姐姐罢。”
石桂度着素尘的神采语气,心头警省,看来这幽篁里的差事并不好当,纵叶文心本来是个温文淑女,这会儿也变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