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做这些,石桂一声都不发,看着那张浸湿的纸张,渐渐晾干,上头还是带着折痕,墨痕也化开些去。
她取出帕子沾些冷茶水擦眼睛,指着大理石云纹桌面:“你把壶摆在上边,取了茶扇来,把那水扇凉些,我有效。”
叶文心手上一抖,差点用刀划出个口儿来,屏息定神,看向石桂:“你去倒一杯水来,要泉水,不要井水,要熟的,不要生的。”
只看她把信捏了又捏,深吸一口气,从桌边摸出一把小银刀来,手执银刀指尖微微颤抖,她未曾看过信,却晓得非同小可,若不然素姑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石桂脑中灵光一现,叶文心这是要把烧毁过的纸张,再做复原,琉璃厂的技术,她这辈子没见过,那就是上辈子曾经瞥见过。
石桂退后一步,叶文心死不放手,她从速安抚:“我去给女人倒一杯水,女人顺一顺喉咙吧。”无热茶无香蜜,只要一壶凉茶,从速倒了递到她手边。
叶文心一气儿把凉茶喝尽了,冷茶更苦,凉冰冰的滑过喉咙,她人倒平静起来,折腾人使性子是在能使性子的时候,这会儿晓得不成了,那些也就不必再使出来了。
叶文心眼睛微红,目光却亮,看向她道:“好,你去取来。”这是实验,石桂明白过来,可那封信上到底着甚么?
石桂晓得叶文心要办事,她虽不明白这女人为甚么要这么干,可却记得春燕的话,她做了甚么,都得报上去:“女人开了箱子翻书,取了好些个绢染画片出来,说是皱得不成话,叫我拿熨斗熨平。”
叶文心明显是向来没有做度日计的,手上拿过最重的东西便是书卷,石桂取了熨斗来,琼瑛几个还都守在门外,见着石桂要熨斗,一个个都瞪了眼儿:“这是如何了,如何好端端的画画,倒要使熨斗?”
里头没了声气,外间守着的丫头天然要叩门,叶文心画画的阵仗她们常见,光是铺笔就有十好几样,更别说调色换水铺毛毡子了。
“惟彼忍心,是顾是复。”短短百来字,几近字字是血,叶文心将要说亲却俄然入宫,是因为她这长相脾气,必会得了朱紫的眼。
琼瑛对劲的冲她点点头:“你细心着,好好当差,顺着女人,不该说的别说。”看她是个聪明模样,内心头给她记上一笔。
叶文心皱了眉头,自个儿开了箱子,从里头搬出好些书来,翻到一本《墨宝小录》,吃紧翻着册页,指尖顺着册页平常,嘴里喃喃念得几句,忽的又给合上了,冲着长案直皱眉头。
既不是用来喝的,那体例可就多了,石桂听她的火气并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出言摸索道:“要不然,拿两个洁净的大碗,几次倾倒,凉的还更快些,如许一碗水,不到傍晚也凉不透。”
那张纸纸在她手上交来回回十几次,说是信,不如说是短笺,看口气该是叶文心的母亲,叶氏的嫂子写的,上面的字石桂识得一大半,有些句子不明白,可大抵的意义却能看懂,刹时出了一身盗汗。
她有事可干,反倒不哭了,晓得哭也无用,母亲还得靠着她,抽出一张旧作来,指着茶杯:“你喝一口,喷到纸上。”
叶文心就站在屋里,侧了耳朵听石桂说些甚么,闻声这么一句,倒是一奇,只当这小丫头子听话,却本来另有这份聪明干劲,她想到那封信上写的事,再想想冯妈妈跟琼瑛玉絮几个,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挑中了她倒是大幸。
石桂替叶文心晾干了信纸,又用熨斗熨平了折痕,那张信纸在她手里翻来覆去十几遍,重又折起来,装进了信封里,叶文心还重替信封糊上口,拿出来在灯火下照着,半点陈迹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