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幼年时,琅琊王五是深蒙周氏荫护的。周天骄待他,实是诚如亲弟。在她的悉心顾问下,王五的身材也是日渐安康了起来,到八岁后,竟是与同龄小儿普通无二了。彼时,王五才被接回了琅琊,在王氏长老处受讲授艺。
数百年来,周人与蛮人,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世仇。蛮人从未停止过对周国北境的滋扰,便是在三十年前,蛮人就曾在北境蒲城犯下屠城的罪过,惹得蒲城百姓至今对其都闻风丧胆。
琅琊王五,名子楚。
一见到他,周如水也愣住了。在她的影象中,王五不过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现在却居高临下地立在她的门廊边,他长高了,直是矗立如杨。他的面相也长开了,姿容漂亮,风华大盛,很有谪仙之风。
自那今后,周如水每日都过得警省万分。
“模样倒是清雅!”周如水如老学究般赞美地点了点头,手心悄悄按住砚台的砚堂,旋即,砚堂上呈现了津润的水气。见状,她笑了笑,非常识货地轻声说道:“体重而轻,质刚而柔,呵气研墨,这么好的端砚却给了本宫,真是暴殄天物。”
现在,他正抿着嘴,痴痴地望着她。他痴痴地望着她,超脱的脸上却写满了阴晴莫辨,那神情有一些阴冷,有一些慑人,但周如水,却一点也不惊骇。
两人悄悄对望,一时都忘了言语。王五眸中瞳光交叉,对上她的目光亦是浑身一颤。少卿,便听他俄然暴吼出声,扭头,便气愤地举起拳头砸在了门上。
王五自幼便长得极好,肤色白嫩,五官清透,一双凤眼更是灵动清澈,活像是神仙座下的小仙童,因病弱,他又比平常的孩子灵巧,非常讨人欢乐。即使在王五入宫之前,周太子洛鹤曾挑眉叱呵:“小儿甚烦!”但背面真见他嗷嗷待哺,盘跚学步地牵着保氏的手颠颠走进殿来,周太子洛鹤蹙紧的眉头也是一松,少卿,端倪间便多了几分宁暖心疼。
蛮人中,还传播着一种猎头风俗,他们会将仇敌的头颅作为战利品挂在缰绳之上,以示夸耀。另有的,会将仇敌的头盖骨作成饮器,名曰“头骨碗”,世代传承。为此,每逢蛮人滋扰,必是烧杀劫掠死无活口。
因生而费事,蛮人性暴好武,最喜虏掠。
蛮人,是世代游居在北旱戈壁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们无国, 无宗祠, 只要部落与部族间的联盟。这些部落和部族联盟时大时小, 别散分离。在草木不生的戈壁大漠上, 四时随草畜牧而转移。
正中午分,阳光微微倾斜超出飞檐照下。琅琊王五排闼而入时,便见周如水正悄悄地倚卧在凭几旁,她肥胖薄弱的身子如是秋末陵夷的落叶艰巨地挂在树梢,哪怕暖和的午后阳光覆盖在她的身上,她却仍旧好似隐在茫茫烟雾细网当中,飘忽得仿佛随时都能够消逝不见。现在,她正呆呆地睨着窗外,疤痕累累的小手不时抚过已较着隆起的腹部,从侧面望去,面色惨白,毫无神采,仿佛病笃之人。
作为周王膝下独一的公主,周如水自小靠近的人并未几。君父母后虽待她极其刻薄宠嬖,她的两位兄长也待她关爱有佳。可皇家也有皇家的痛苦,父兄忙于国事,经常顾念不上她。她常日里又无衣食后顾之忧,日子也便更加显得沉闷。而与她最最靠近的,除了自小的朋友谢蕴之,就只要琅琊王家的小五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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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她就在他面前,他却几近要认不得她了。
当年,恰逢符翎县主屡教不改被贬为庶人之时,长姐不便插手,便修书一封,只题茯苓二字,请他出面照拂。后因符翎放肆,树敌如织,他兄长便助其假死。却不想,这一假死,倒叫当年的刁蛮县主逃过大难,周亡族灭时,唯有符翎这个周氏先人,泯然世人,还是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