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水曾经无忧无虑, 觉得人间统统都在她脚下。她站在周土之上, 因着王族血缘,无所不能, 无所不成具有。
“不过想起几桩旧事。”王玉溪不成置否,陡峭的腔调中带着天生的清贵矜持,直是顿了一瞬,才渐渐说道:“早些年,夏国国力全未有现在昌荣,若问它为何落败,便是因天灾无情。据闻,朝和十七年,夏国当中,一夜之间,河溢通泗,大水如猛兽过境,乃至夏地大半城池溢入水中,千万余家不复活还。如此,夏国权势一蹶不振,比起旁国,整整发展十年不止。“
遂在宿世,统统获得在她眼中都是理所当然, 人间如此简朴,敷裕,安康, 欢愉都是垂手可得。遂她不知生之宝贵, 生之可贵,直至国破家亡, 直至身故无念, 她才知人间统统如此可贵,人走茶凉,势去楼空,浩浩大荡曾是繁华绚丽光辉非常, 到头来,亦能了无陈迹,如同从未存在。
“原觉得心中持静,已达物我两忘,事事可淡然处之,却每遇夫人,心中盈盈,特是本日,别是欢乐。“
她与他朝夕相处,二人又都是多智之人,很多设法非常附近,很多话更无需多言便可一点就通。
彼时,便见钱闾一怔,又是朝王玉溪一揖,神态也更是恭敬,开口问道:“如此,公子可有奇策?”
感受有些痒,有些甜,周如水闭着眼,在他怀中笑了,展开眼来,便见王玉溪紧紧盯着她,乌黑的眸子亮得不成思议。他还又凑上前来,就贴着她的脸问:“阿念欢乐?”
他望向钱闾之时,半边的侧脸便展露在透窗的光芒当中,清隽无双,如月如仙。周如水水色潋滟的眸子望向他,不知为何,因他的话胸口滚烫之际,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莫名担忧涌上心头。
“真是混闹。”王玉溪瞥她一眼,笑得温润。
”然,若从丘山引河,全部丘县亦将不复焉!“钱闾惊诧,他本非是武将,不过稍通兵法,这几日与部下议过无数御敌之术,却从未想过水攻之法。一时也是缓不过神来,先想他不过想以性命相搏,王玉溪却以城相搏,这体例,是要直截把丘县也淹喽!
周如水也笑,不由说道:“这倒叫我想起了一桩事儿,暮年王兄方在宫中种下杏树时,曾与我一道埋了几坛子酒在西苑的杏树下头。也不知王嫂负气伐树时有未瞧见,那几坛子酒但是我亲手封的,彼时力道小,弄起来可费事了,莫要被砸了吧!”说着,她真就咂咂嘴,满是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如果不知的,只当她是个娇娇,美艳如桃,欢愉似雀,怎能瞧出是要当母亲的人了。
“引她攻来便是。”王玉溪勾了勾唇,回身朝周如水一笑,淡淡道:“放出风去,道是吾在丘县便可。”
他们或许能逃,他名满天下,诸都城是他的去处。但他的家属,他的妻
说这话时,她一双眼都弯成了新月。王玉溪盯着她,弯唇一笑,“彼时你我便是老夫老妇了。”
知是周如水怀胎,钱闾天然不敢多加打搅。直是守在官署外,就坐在牛车上办公,全无懒惰主持着城中防备。待得知女君起了,才端方姿势,拜门入内,不知的还当这官署是周如水的公主府。
王玉溪将头缓缓靠在周如水的肩膀之上,渐渐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念,这是你忍痛重来的初志,亦是你我无拒之责。现在,你莫能涉险,我是你的夫君,便当由我承担。“说着,他广大的手掌渐渐抚上她并未显怀的小腹,有些哽咽地说道:“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家国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