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水觉着自个浑身的力量都要用透了, 但她压根不敢停,许是因为受了伤,她才走了没几步,王玉溪的身上便建议了烫来, 那热气隔着厚厚的衣裳也抵挡不住,烧得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烫熟了似的。
这一撞也实在不轻,周如水的手心直截就被篱笆划出了一道大口儿,鲜血瞬息便就刺拉拉地流了下来。却她压根不及喊疼,反是愈发复苏地咬了咬唇,心下一横,哑着嗓子,便不断念肠朝钟氏喊道:“婶子,求您醒醒好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您面相慈悲,定也非是狠心之人!我摔下山时伤了腿,辛苦硬撑至此,已是再走不动了!郎主为我生受了一箭,现在伤势堪忧,亦有性命之危!我曾听闻,人之活着,不畏鬼神,畏因果。本日你我有缘,亦算因果循环。妄求夫人种下善因,莫叫我佳耦二人,非命在这门前!”
他还梦见了徒弟,徒弟的音容笑容自影象深处闪现,遥不成及,却又好似近在面前。
背面,待钟氏冷着脸进门,塞给她一把墨色的湿草,他才终究出声,沉声对她道:“乡野人家只要这土方,幸亏这矢镞也无毒。你现就将这药草嚼碎,待我将矢镞取出,马上就敷上。”说着,他的话音又是一顿,瞥了她一眼,当真隧道:“要快!一刻也迟误不得!”
她心下一滞,始有了些畏缩之意,却听那男人堪堪说道:“阿姐既是不肯肇事,却如何容得这二人非命门前?当初如果有人互助,姐夫与穗儿便不会枉死。却现在因果斗转,阿姐你却要做那害命的虎伥么?”说着,他又是一顿,先道:“阿姐宽解,她一身繁华,毫不会是祭河的贡女。”遂又朝周如水看来,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你也莫愣着,再不医治,你家郎主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他话音一落,钟氏已是急了,她跺着脚上前拦住了周如水,横眉冷对那壮汉道:“再过几日就要祭河了!这事我们管不得!”说着,她更是急出了泪来,狠狠地说道:“阿辔!若再获咎了县尹!你这条命就再也捡不回了!你忘了你姐夫是如何死的么?旁人如何活!外头如何样!都与我们无关!我们搬来就是为了避世的!只要我们自个好好的,这土碗里下饭的腌菜就还是酸爽!泥壶里泡着的陈酒也亦会香醇!至于旁人的死活,与我们有甚么关碍?阿辔!收起你的古道热肠!你姐夫的在天之灵看着呢!我们可再不能引火烧身了!”
那玉佩水色极佳,莹如凝脂,单一看便知代价不菲。钟氏悄悄看着,说不动心,倒是假的。却她抿了抿唇,想着家中是再生不起事儿,也惹不起费事了。便只好狠下心撇开了脸去,不看周如水那遭罪的模样,咬起唇,很有几分凶暴地挥手说道:“走!走!走!我家管不来旁人的事儿!你再往南,那儿有的是人家!”说着,便将篱笆一拦,辄身往回走了。
枯林深处竖着一道篱笆墙, 墙上挂着件湿透了的蓑衣和斗笠,茅舍里头,钟氏杵着眉头看向蹲在柴火旁削着木片的阿弟钟辔,蹙着眉道:“长姐如母,你的婚事我已替你定下了。阿邱那姑子是个好的, 她一向钟情于你, 现在, 又愿陪着我们就在这山里头独门独院的过。改明儿啊, 你就多砍些干柴往阛阓去置换些布匹,新妇上门,总得有几件新衣裳!”说着,钟氏又叹了口气, 不知是劝自个, 还是劝旁人, 几分失魂落魄地说道:“阿辔呐!畴昔的事儿你就忘了罢!我也把它忘了!我们活着的人,总该好好地过!”
屋中不大,极是粗陋,只一张四方几与一张硬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