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这一甩手,周如水可急得不可!她走了这么久,这么长的一段路,腿脚早便支撑不住了,左腿更是疼得几近炸了开来,便是再逞强,怕也是走不了多远了。更何况,王玉溪身上的箭伤至今都未妥当措置,他又正发着高烧,若再迟误下去,会有甚么结果,实是想都不敢想!
她就见这门前的姑子美得有些过,那华佩服度,雪肤乌发,一看便知是富朱紫家娇养的女儿。却此时,她的描述狼狈不堪,斜斜站在篱笆前,肥胖的身上绑着个晕厥的儿郎,精美繁复的藕荷裙裳稀稀烂烂,裙摆之上更染着厚重的血迹。这从上至下,都仿佛是一副逃亡鸳鸯的模样。
她正说着,屋外便传来一阵阵的拍门声, 这声响,直叫她收住了话头,起家朝外走去。
那玉佩水色极佳,莹如凝脂,单一看便知代价不菲。钟氏悄悄看着,说不动心,倒是假的。却她抿了抿唇,想着家中是再生不起事儿,也惹不起费事了。便只好狠下心撇开了脸去,不看周如水那遭罪的模样,咬起唇,很有几分凶暴地挥手说道:“走!走!走!我家管不来旁人的事儿!你再往南,那儿有的是人家!”说着,便将篱笆一拦,辄身往回走了。
北风刮过她惨白到几近透明的脸,却她半夜般乌黑的眸子亮得惊人,谨慎翼翼地看向钟氏,心下必然,启唇就道:“婶子,我与郎主是从东边来的行商,货在半道上被劫了,若不是落下山谷,怕是连命都将不保。求您行行好!借吾佳耦二人,一张暖榻一碗热水可好?”她说得楚楚不幸,斯须,又自荷包里,将自个身上独一值当的流云百福佩递上了前去,虽是不舍,却也毫不鄙吝地求道:“婶子,这就算是房钱了!待来日脱困,我与郎主定另有厚报!”
暮年,徒弟只他一徒。因他身中蛊毒,命格奇诡,便因饱刻苦痛,很有些偶然世事,更是视存亡若流云。
嘎吱一声,钟氏身着一袭褪了色的暗黄裙衫自门内走出。只一看清周如水的模样,她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对此断言,他是不信的,不但不信,更是觉得戏谑。在他看来,正中午分,李树之下,便是走过一老妪也不无能够。如此,他又当如何?难不成,待当作人以后,以聘娶之,老妇少夫么?
公然,钟氏的脚步一顿,几分气急废弛地扭过了脸来。更因她的话,在钟氏身后,又自屋内走出了一名壮汉。
他话音一落,钟氏倒是叹了口气,晓得再拦不住,便冷着脸,堪堪朝周如水伸出了手来。
在这不短的时候里,他仿佛做了一场长梦。梦中,他闻声了她的哭声,听她一遍一各处唤他,更听她道自个不惧。却她真的不惧么?他知她清楚是惧的。他更知,先太子的左卫军早已从她令下,即便事发时左卫非在身侧,但料她燃起烟哨,自会前来相救。更况她一介小姑,并无存亡仇敌。即便公子沐笙与公子詹两党争锋,她也算是争锋处的例外。
彼时,周如水灵巧和婉地趴在榻边已入了梦境,她小小一小我,伤着的腿上,小腿靠近膝盖侧已树枝绑着牢固,惨白的面上泪痕犹在,却她伤横累累的双手,仍不忘紧紧地搂着他的手臂。
腐败的太阳高高悬在天上,似是过了好久,古旧的房门才缓缓被由内推开。
屋中不大,极是粗陋,只一张四方几与一张硬榻。
那壮汉腰宽背厚,面阔口方。见了她,眉头微皱,扔动手中被削尖的木片就朝篱笆大步走来。他挡在了钟氏的面前,独自翻开了门来,盯了周如水一眼,便就为她让出了一条道来,闷声指了指阁房道:“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