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见符翎小小一团在墓碑前窝着,便觉着心烦意乱。现在倒好,待符翎转过身来,手中更又多了小小一团。现在这襁褓又被硬塞入她的手中,软软一团轻的可怖。如果按她惯常的性子,天然是立马就放手嗤之以鼻的。却再待她对上怀中那尚还蒙着层水光的晶亮大眼,再见婴孩那粉嫩的小嘴咿咿呀呀,不幸巴巴的连话也不会说,如何瞧着,都眼熟的叫她心惊!
斯须,便见她撑着有些麻痹的膝盖缓缓回过脸去,眼神有些寡淡,懒懒笑道:“我就是一意孤行又如何?更母亲虽是生了我,却养我教我的满是洛鹤,在死人面前滥说胡话,母亲也不怕来日里做恶梦么?”
却,夜幕深深,黑黢黢的山中沉寂得可骇,她的洛鹤,还是未有来。
她强忍着心底的酸涩,颤抖地深脱手去轻抚向了冰冷的墓碑。她惨淡一笑地感受着那砭骨的冰寒,悄悄地问道:“周洛鹤,你现在可悔怨了么?”
她这一问,全叫那上前的仆婢白了脸,直是默了一瞬, 才手足无措地低声应道:“禀殿下, 县主方至城门, 便转头往金山去了。”
盈盈烛光当中,他缓缓地执起了一根燃着正旺的蜡烛。斯须,便施施然地回眸望向周如水,他和顺地谛视着她,拉起她的手,领着她伸向那烛台底部的卷草纹处,使力,微微一转。
晓得这此中原因,周如水不免惊诧,她乌黑的眸子子转了转,睁着圆圆的杏眼俏生生地望着王玉溪,实足防备地问道:“既是如此,三郎不会连宫中密道亦都晓得一二罢?”
仿佛过了好久,符翎终究动一动,她渐渐挪动着步子靠近墓碑,缓缓地抱着忆儿蹲下了身去。
赤胆永护吾周?忠魂犹壮江山?
夜幕来临,云气收尽。
便也就在此时,忆儿在符翎怀中动了动,小脑袋悄悄一晃,便如小猫崽般哭泣了起来。彼时氛围原就沉凝的可骇,这小儿哭泣声一起,更就如惊天动地。
夜幕之下,影影绰绰的枝桠当中,偶有几声不着名的鸟鸣之声自林中传来,那叫声黯哑非常,直叫这墓碑之前更显得空旷寥寂。
这一起以来,符翎心中有千言有万语,她想了一起,思路了一起,却终究来到洛鹤的墓前,却甚么都说不出,也甚么都没法说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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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亮白,四下沉寂。符翎悄悄搂着忆儿立在墓前,一袭红衣好像火焰,丰肩软体,眼润息微,眉宇间娇纵还是,却那眼神,既不冲动,也不仇恨,唯有死普通的凄然。
如此, 又待一个时候畴昔, 连青灰的天空都已擦黑一片, 门外却还是半点动静也无时, 周岱终是沉不住气地召了仆婢来,冷着脸问符翎为何还未归府?
在这暗中当中,他们的脚步声沉稳低浅,他们相携的双手更是在微小的烛光下拉出了长长的影。望着那一双影,周如水俄然有些后知后觉,俄然就觉着,这一瞬,他带她走向的不但是这黯黑长道,更是在带她走向他,走向那旁人都难以触及的云雾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