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他那一瞬的游移,身量娇小的新妇亦是怔了怔,斯须,亦扬起脸娇媚的俏脸, 羞怯又畏敬地执起了瓢来。
他从未想过,他还能再见到她。他更未想到,她会作为他的新妇,呈现在他的房中。
当年,后宅的阴私几乎要了芃苒的小命。视芃苒如己出的鲁太后芃萩闻后生怒,不但棒杀了芃贺的后妻,更犒赏了芃苒一条看似不起眼,倒是天下三毒物之一的小巧碧蛇。传言,芃小姑是长年将小巧碧蛇做手环戴着的。现在涓滴未见,再想前岁魏国才因蛇毒出了乱子,公子沐笙不由便问出了声来。
如此,他也确切就笑出了声来,恍惚的光芒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暗影,他悄悄笑着,又朝芃苒招了招手,对上她大而敞亮的眼睛,几分决计肠继而问道:“你既思虑得如此全面,可曾自省,待你穿上这身喜服,便是众叛亲离?”
碧瓦飞甍, 红烛燎燎,淡白的月光缓缓辉映大地。
这般竭诚的语气,就好似一根看不着又触不见的线,微乎其微,又不容忽视地勾动着公子沐笙的心弦。
芃苒生母早逝,大将军芃贺又长年守边,不在府中。如此,才有了当年芃苒被害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平生,怕也只能胆小妄为这一回了。若您不是对九表姐情根深种,可否能留苒苒在您身侧,今后刀山火海,存亡相随。”
芃苒短短几句,未有推委,倒见真情。更说这话时,她白净的小脸明显尽是忐忑,眸光却又果断至极。
闻言,芃苒傻了!
斯须,她终是轻悠悠地叹了口气,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掌,娥眉蹙起,哑着嗓子,尽是不高山嗤道:“殿下为何觉着,苒苒心悦殿下只为报恩?若只为报恩,我又何必跋山渡水强求至此?更殿下何需如此自贬?觉得世上倾慕殿下的姑子,都如九表姐般眼浅?”
榻上新妇稍一抬眼,待触及他那冷酷的双眸,原还明丽如春光的嫣红脸颊便刷的白成了一片。
鲁国向来以孝治国,周国现在虽崇玄门,却也是百善孝为先。非论娄九是否是真的跑了,她知情不报,浑水摸鱼,已可谓是不尊孝悌,傲慢胡为。更猜想来日东窗事发,芃贺已死,人走茶凉。娄氏一门早无了顾忌,定不会善罢甘休。鲁国那头,亦不知会如何作想!
公子沐笙嘶哑的嗓音在这沉寂的阁房中有些飘忽,芃苒悄悄听着,未几时,便扬起脸来,一瞬不瞬地看向了他。
洞房花烛明,本是分外好时候,公子沐笙的心中倒是安静至极,更有着深深的倦怠淡然。他一言不发地站在新妇面前, 一袭红衣融不进沉沉夜色,更又凸显出了他那极其疏离的神采。
这一天,她过得战战兢兢,她瞒过了姑母,顺顺铛铛地上了花轿。她在娄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顶替着娄九拜了堂。就在方才,他在挑起她喜帕的那一刻,她也有一瞬的发急。但斯须,他便与她合卺而饮,这叫她松了口气。满觉得,他未认出她非是娄九。满觉得,只要过了彻夜,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就能是他名正言顺的妇人了!
如若他未认错,他与她,倒真有一面之缘。
细细想来,她原还可仗着家荫寻个好人家,却她偏是瞒天过海强来嫁他这势弱公子。如何策画,都是半分好处也无!
可当他真正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眸子是那么的敞亮,他的背脊是那么的矗立,他的肩膀像是山一样。他比她影象中更加的俊美也更加的孤寂,她听过他很多的传言,密查过他很多的事儿,但每一个,都未有实在的他更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