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年前,鲁国也曾闹过饥荒,彼时,城中食尽,万余口皆饿死,如此,已算是惨痛至极。却她本日才知,真正的生灵涂炭,非是饥荒致死,而是民气至恶。人至相食,生咽人肉这般的事,若非她亲眼所见,她底子是连信也未会去信的。
见此,骨瘦男人哑声便笑,口中喃着:“甚好!甚好!呠儿有救了!呠儿有救了!”说着,疾步便往城中走去。却他的脚步实在混乱,不出五步,脚下就是一软。斯须,他粗砺的笑声戛但是止,口吐着白沫,直直跌倒在了地上。
闻声,芃苒皱了皱眉, 只觉心中烦躁清楚。她这番跟来, 并不想做他的累坠, 更她自小身在虎帐,说能自保不过自谦。如何能叫他与兵卒身陷瓮城当中,她却退在门洞以外随时可逃?
芃苒自车帷的裂缝朝外看去,便见门洞中光芒暗淡,她被健壮护在了几重人墙以后。
王玉溪笑笑,未有推拒,顺着她的手咬了小口,又伸手悄悄抚了抚她的眉眼,当真问她:“一会去庙里,是要求甚么?”
周如水看着他手中的银盒有些欣喜,翻开便笑,心对劲足道:“好啊!藏着肉干,昨儿个竟舍不得拿来!”
她滞了滞,瞥向前头公子沐笙手中的夹弩,低问:“这是何人?”
她前几日不过不慎染了风寒,好了便是好了,却她昨儿夜里老是睡不安生,心口更是闷得短长。她知这不是病症便也未有张扬,只是再
周如水想得可好,要趁着开市未兰交好逛逛垅城,但当真上了街,看着贩子上半点肉腥也无,便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着, 芃苒捏着大袖中的匕首便要步下车去,却她才一行动,火线霹雷一声, 接着,便忽如死寂般再没了声响。
哭着哭着,她又抬起了脸来,深陷的眼眶叫她的样貌形同恶鬼,却比之更可怖的是她的话语,她喘着粗气,面无神采地说道:“殿下,你再往里去才是炼狱!人妇食夫!人夫食妇!易子而食的到处皆是!这儿早就无人可救!早便都是恶鬼了!唯有死了才调净!死了才调净!”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公子沐笙尚在彭泽赈灾,心中更加的难安,便想着去庙里拜拜,求个心安。
兵卒们一间间一户户地将城民唤出,随之,街道之上,哀嚎声此起彼伏,哭喊声更是一声又高过一声。背面,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喋喋不休的泣音阵阵传来,他们在唱:“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职竞由人。下民之孽,匪降自天。贤人无德,吾辈何辜?”
暗夜层层下坠,城中的火光却直冲云霄,为了免生瘟灾,北街的空位上燃起了高高的焚坑,狰狞的火舌噼里啪啦地烧着,将黑沉沉的夜都染得透红。
高喝声一声响过一声,芃苒心下暗叹,靠着车壁紧盯着公子沐笙漂亮的侧影,彼时,在他的身侧,兵士均已持刀露刃,刃尖在夜里更加刺眼,寒渗得叫民气惧。火光当中,他的神情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寂然如凛冬的寒冰。
她非是周人,遂见此惨况,惊诧有之,却并谈不上多么的痛心疾首。只现在再看公子沐笙,看着她这夫君,却更加的觉着心疼。
想去庙中,倒还真是周如水临时起意,遂也怪不得王玉溪觉着希奇。
外城门霹雷一声被翻开, 马蹄声渐次轻缓,马车却渐渐停了下来,留在了门洞以外。
斯须,一声哨声响起,车轮又再次缓缓转动了起来。
远处, 隆隆的过桥声越行越远, 跟着这熙攘的声响, 火线的瓮城之上, 忽的就燃起了无数的火光。紧接着,公子沐笙明朗非常的声音自火线传来,他大喝一声:“吕炝!你要造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