垅城在龚茨治下民生安乐, 即使实施了禁屠令,百姓的日子仍算有滋有味。遂大梵刹香火畅旺得很,入了夜,仍有很多人特地寻来。
她满心笃定,哪想那老夫又是点头。见此,王玉溪直截就笑出了声来,音色琅然,如是浮冰碎玉般。
听她这般胸有成竹,又是冰肌玉肤,仙颜无别,满是富朱紫家的打扮。她身侧的儿郎更是如妖如月,七分高雅三分风骚,一看便知不是平常之人。
说着便扭头看向了王玉溪,见他朝她点了点头,还就真来了劲,乌溜溜的眼眸一转,朝那老夫热情笑道:“这真要回帖也并驳诘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好!他爱如此吹嘘,你就学着好了!敢问白叟家在那边餬口呐?”
周如水见他那模样真想捏捏他的脸,好不轻易忍住,转头便见王玉溪清澈高远的眸中含着嘲弄,满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二人慕名而来,不见卭宰,唯见一孺子翘着二郎腿正听一老夫抱怨。
夜中沉寂, 氛围中满盈着淡淡的香火气。天井中, 小和尚固执扫帚清理着地上的香灰,趴在假山上的龟儿在月光下慢悠悠地翻了个身。
见此,周如水对劲地朝王玉溪扬了扬小眉毛,眨眨眼道:“三郎觉得如何?”只等着王玉溪好好夸奖她聪明可儿。
大梵刹近处有座漪澜泉,以水色透明,甘冽适口而闻名天下。便因了这泉水,名流卭宰隐居垅城,在漪澜泉畔开了间茶寮,研茶鉴水,专贩随缘茶。
说着,在孺子愈发晶亮跃跃欲试的目光中,他悄悄将茶盏搁回结案上,带着无穷的玩味,悠然回绝道:“然吾等此来只为品茶,并无定见先生。”
他话音一落,那孺子的眸光便是一黯,小眉头皱得死紧,试图劝他道:“但您答的半分不差,昔日里,旁人求见先生都求不来呢!”
声音有些沉又有些脆,在空寂的室中仿佛有反响。
孺子被他问得一愣,斯须,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凑上前抱起那篓子野菜便往次间跑,吃紧道:“公子稍等。”
那老夫顿时就如抓着了拯救稻草,低头看着被放回案上的名帖,诚恳道:“老夫就是个樵夫,挨不着官也没个名头!就是这般才愁人!总不能婚事还未成!就被死死压一头!”
说着便提笔蘸墨,毫不踌躇地在回帖上写道:“敕封关帝圣君、汉寿亭侯隔壁愚弟某顿首拜。”
周如水听着风趣,又见那孺子明显稚气未脱,偏要绷着张小脸,假装一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模样,更是觉着好笑。
如此,直叫周如水面上一红,扭头瞅着他似嗔非嗔。
言讫,吱呀一声,周如水的房门被悄悄推开。王玉溪斜倚在门边,广袖飘飘,黑如点漆的眸子悄悄望向她,带着笑道:“阿念,陪我下盘棋罢。”
听着孺子哒哒跑远的的脚步声,周如水好笑地勾了勾唇,眸中桃花灼灼,手肘轻撞了撞王玉溪到胸膛,睨了他一眼道:“你呐,我倒是头一次见,寻上门来叫人吃闭门羹的。”
念着念着,周如水也是哭笑不得,摇了点头道:“怪不得那媒人头大,不过是个扫地的下人,也弄得这般场面!”
闻言,周如水垂眸看他,卷翘的睫毛在晨光中如胡蝶展翅。
咚!咚!咚!
闻声,周如水眼眸亮了亮,格格一笑,光亮的小足随便套着锦履,靠近墙边又敲了敲,咚!咚!咚!几声以后,她悄悄笑道:“三郎也醒了么?”
未几时,墙那头也传来了咚咚的声响,王玉溪明朗的声音恍惚传来,垂垂清楚,如是冰玉相击,温润又诱人,他道:“忽就做了场梦,山涤馀霭,宇暧微霄,六合旷不成及,未有涯,未有角,亦无老病相催。幸亏你我遥遥相对,才不至浑沌不知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