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周如水对劲地朝王玉溪扬了扬小眉毛,眨眨眼道:“三郎觉得如何?”只等着王玉溪好好夸奖她聪明可儿。
声音有些沉又有些脆,在空寂的室中仿佛有反响。
因着顾念周如水的安危,二人住的极近,不过一墙而隔。而晓得王玉溪就在旁侧, 周如水也是睡得极是安稳, 四下全然陌生, 竟也未觉半分不当。只是前几日在病中实是歇的多了,遂四更时周如水便醒了,一时朦昏黄胧坐在榻上, 望着外头乌黑的天幕,直有些茫然。
却哪想,王玉溪伸手碰了碰她的脸,眸光如春光伸展而开,微微摇摆在艳阳中。半晌,才似笑非笑的,低低晒道:“你的字长进很多,倒不负吾悉心教诲。”
夜中沉寂, 氛围中满盈着淡淡的香火气。天井中, 小和尚固执扫帚清理着地上的香灰,趴在假山上的龟儿在月光下慢悠悠地翻了个身。
周如水见他那模样真想捏捏他的脸,好不轻易忍住,转头便见王玉溪清澈高远的眸中含着嘲弄,满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方地盘一方神,地盘翁因神格不高,就是在树下道旁,以两块石头为壁,一块为顶,简便磊成的小庙也有,该是不难见的。
孺子过了好久才自次间走来,此次第手中捧着两盏茶,一径推在二人面前,圆润的小脸上几分荣光,强压着对劲道:“二位若能瞧出茶中真谛,便可去将先生请来。”
如此,直叫周如水面上一红,扭头瞅着他似嗔非嗔。
周如水既是想尝王玉溪亲手做的烤鱼,他自也愿如她的意, 遂二人顺势就过夜在了庙中, 只等着第二日去后山垂钓。
听她这般胸有成竹,又是冰肌玉肤,仙颜无别,满是富朱紫家的打扮。她身侧的儿郎更是如妖如月,七分高雅三分风骚,一看便知不是平常之人。
老夫皮肤乌黑,瞎了只眼,手上固执个朱红的名帖,苦哈哈道:“你说这不是埋汰人么?两家攀亲多好的事儿!都是知根知底的,偏他个装淡的货!便是欺负我老夫不通笔墨,活要整这些个劳什子的事儿!”说着,将那名帖往案上一拍,哼着气道:“媒人昨个送了贴来,说是她看着都头大,这贴若回的不好,便就落了下乘,今后女人嫁去了他家,可的没脸!”
周如水睁大眼,怔怔地望着他,恍忽间,只觉他的声音低而引诱,他的人灿若星斗。她红扑扑的脸颊透着水润,一时便忘了自个方才在想些甚么,愣了一瞬才道:“那你得让着我些!不若此,但是捱不到天明的!”
她满心笃定,哪想那老夫又是点头。见此,王玉溪直截就笑出了声来,音色琅然,如是浮冰碎玉般。
王玉溪亦挑了挑眉,嘴角藏着笑,在孺子眨巴着大眼等候的目光中,执起茶盏,语速迟缓而暖和,缓缓地说道:“杯中这假山叠石,或是以核桃,松子肉和以真粉而成,置于茶汤当中,倒可唤为清泉白石。如此旷放天然,恰如卭先生夙来所求。”
大梵刹近处有座漪澜泉,以水色透明,甘冽适口而闻名天下。便因了这泉水,名流卭宰隐居垅城,在漪澜泉畔开了间茶寮,研茶鉴水,专贩随缘茶。
那老夫顿时就如抓着了拯救稻草,低头看着被放回案上的名帖,诚恳道:“老夫就是个樵夫,挨不着官也没个名头!就是这般才愁人!总不能婚事还未成!就被死死压一头!”
咚!咚!咚!
周如水轻柔一笑,也未卖关子,细细将那所写都明显白白说与了那老夫听,直乐得那老夫对她拜了又拜,将一篓子野菜全送了她,谨慎翼翼捧着回帖塞进怀中,仓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