卭宰话中满是怠慢,王玉溪却渐渐一笑,面上还是一惯的温润安闲,在卭宰漫不经心的笑中,不紧不慢,淡淡回道:“先生不肯也便罢了。只是先生就不猎奇,蛮贼为何频繁入吾周土么?”
他的厚唇悄悄勾起,盯了孺子半晌才道:“你们周人都很恨我们罢?总言我们常行无礼,企图掠取你们的城池粮食。但小儿可知?我们亦一样仇恨你们周人!每逢水草丰茂牛羊孕育之际,你们周人总会自城中放出成群的野马追逐打单我们的牛羊,使我们牛羊流产,家畜不蕃息!更十几年前,你们的国君命人在我们的泉水中投毒,使得我们人畜皆死,民气惶惑。便即便如此你们仍不作罢,以后更率部追击,非论长幼孩童,斩吾亲朋数千人,俘虏百余人!如此,小儿觉得这昔日的不承平到底是谁先挑起的?清楚便是你们这些贪婪狡猾的周人!”
言至此,她将茶盏重重地掷在结案上,明丽的杏眼微微上挑,带上几分厉色,再不客气,冷冷地说道:“凡是开战,不管是攻是守,均无入善之资。然即便如此,扰吾边疆,掳吾周人,企图踩踏吾周江山者,便是吾周戋戋一小儿,亦能持剑相对,愤而诛之!”
或许她这言语实是不符贵女风仪,遂话音方落,便有一阵朗笑声自次间传来,来人发须皆白,仙风道骨,恰是一向避而不见隔岸观火的名流卭宰。
回程的马车上,周如水有些困顿,但她白嫩的小手还是捏着王玉溪的袖袍,眸中水汪汪的,待马车走远了,才轻声问王玉溪道:“你安晓得钱氏得了先生的字会开府待客?龚茨可会许么?他不是向来不喜这些?若这一计落空?龚府真如铜墙铁壁连死士也进不去么?”
他瘪了瘪嘴,满目讪然,全不知如何作答。再想起一向默不出声作壁上观的王玉溪与周如水,扭头就瞪了过来,晶亮的眼中蒙了灰,又是委曲又是茫然。
“恭敬?”周如水眨眨眼,模样小巧剔透,又有几分挖苦。
“愿即斩臣妾首,以代夫诛?”周如水跟着轻声念了起来,一张困意昏黄的小脸染上了深深的柔情,她偏了偏头,洁净清澈的眸子悄悄盯着王玉溪,抬手悄悄抚了抚他俊美的脸庞,过了好久,才悄悄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遂生可为其死,死可为其生。”
听了孺子一席话,周如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扭头与王玉溪相觑一眼,此中的深意也唯有他们自个晓得。
“这事我倒不晓得。”周如水凝了凝眉,眼眸透亮,想想又问,“钱氏那血书上到底写了甚?”
作者有话要说: 念一日比一日重,真想就这般和他在一处,抱着他的背脊再也不放手。
这厢,王玉溪才终究动了动,他渐渐偏转目光,朗声一笑,笑得山明水净地望向周如水,低声喃道:“阿念何必多费唇舌。”说着,便曲起长指悄悄扣响结案几。
说着又转眸看向已坐直了身子的周如水,见她黑亮的眸子娇媚中不乏刚毅,刚毅中更有纯色,眉峰一挑,兴味道:“殿下好胆色,只何必与这厮混搅一处,他但是个冷心肠。”
周如水听了便笑,也不介怀。眼波一转,波光粼粼,看了眼一脸闲适的王玉溪,轻叹:“先生非吾,安知吾之乐?”说着不免有些护短,滑头娇俏地眨了眨眼,成心曲解调侃道:“先生怎的待他这般不客气?方才躲在暗处闷闷如贼的但是先生呐!”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明朗至极,迟缓果断,掷地有声。她如画的眸子更如初升的阳光般瑰丽夺目,满是凛然不成侵犯的迫人风韵。
“此处可比不得三宝殿。”王玉溪悄悄一晒,容颜似玉雕般不近炊火,顿了顿,才接着道:“龚茨的妇人钱氏,但是正向先生求一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