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溪昂首,神采冷酷,脊背挺的笔挺,淡淡地抬了抬眼皮道:“阿翁自小便教诲孙儿,若不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直迄本日,阿翁却如昏懦之辈,心慈手软,强留王豹性命,实是自取祸害!”
“这门内是家,门外才是国!你们相互仇恨!相互倾陷!各出奇谋!各出毒计!现在是甚么?亲者痛!仇者快!你堂叔有过,你不先呈于宗族,反是任它愈演愈烈!如何不是其心可诛?你道你构造算尽,可保家中无碍!安知整天打雁,非会被雁啄瞎了眼?”
她话音一落,符翎的笑意就淡了,堪堪道:“常日里见她们母女舐犊情深,到头来,在家属大利面前,再受宠的女郎都不过是枚棋子。”说着,她话中又有了嘲弄,抬手抚了抚松挽的高髻,好色彩中满是风骚韵致,瞅着周如水悠悠一笑,“她是个蠢的,若真要寻你的不痛快,嫁那刘峥做甚?若她要嫁王三,现在这热锅上的蚂蚁,可就是你了!”
周如水也宠着他,朝符翎一笑,伸手就将他接进怀里,拿了条巾子给他擦脸,由着王子楚仰着一掐一泡水的白净小脸乐滋滋地和她卖娇,只哄了一会,就乖乖在她怀里睡畴昔了。
“你倒是通达!”符翎也压根不接她的话茬,端起了手边半凉的茶,轻笑,“说是来与你讨碗茶喝,可非是来受教的。”说着,曲指扣了扣几案,笑睨着周如水问她:“昨儿个娄九与刘峥结婚了你可晓得?你这红线牵的!不怕你舅母撕了你?”
王子楚早间在外头疲得狠了,累得一双眼儿直干架,却也不肯去安息,胖乎乎的小身板直往屋里冲,见了符翎,乖乖地见了礼。扭头就像只小奶狗似的肉墩墩一团抱住周如水,喊她:“阿姐,外头可热了!”
“他忒大点就跟在我腿边阿姐阿姐的唤,再不亲也带亲了。”周如水可未任着符翎笑话,想着迩来长公主府中的事儿,到了这话头恰好劝她:“倒是你,还要在外头单过到甚么时候?姑母便是抱了个外人返来,长公主府也是你的家,你怎的拱手就让人了?再而言之,那小儿即便入了玉牒也才多点大,你便就将他作了亲阿弟般待着又有甚么?待他大了,不也恰是个顶梁柱,能调过甚来护着你么?现在这般犟着老死不相来往有甚么意义?怕是大兄地府之下见了,也是瞧不过眼的!”
王宣压抑的低咳声自门后传来,嘶哑扯破,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到现在,先太子早就成了宫中的忌讳。算来算去,还真未有谁再见在符翎面前提先太子的。遂现在,便是想在旁人耳入耳及先太子都成了艰巨的事儿,周如水这么一提,符翎反倒不气了,眸中更是有几分沉沦转眼即逝,撇撇嘴道:“可非是我不归府,而是母亲将我赶出了府!在她那儿,没了儿郎才会要了命,有未有我,倒是不打紧的。”
王玉溪在门前一礼,撩起衣袍,双膝一曲便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他苗条的身形在火光下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声音有几分冷酷,朝门内低道:“阿翁,孙儿来了。”
周如水轻摇着扇,虽知这话未有假,但老是个和事佬,便也不将符翎的话当真,一双眼儿灿若晨星,嗔她:“得了罢!我怎的听闻姑母已去请了你两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门前,今个被压上朝来,一口咬定了右相是同谋!”
斯须,室门大开,王宣拄着鸠杖,在仆婢的搀扶中立在门前,面庞清矍肥胖,明显沉疴未消。却他看向王玉溪时,眸中清厉还是,不畅的气味滞了一瞬,便问他:“阿溪,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