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王宣神采剧变,一口黑血喷在青石之上。斯须,便重重摔在了地下。
这么一通,直把周如水燥得一头汗。低头见小童睡得沉了,便想松了手将他置在榻上。哪想她才一动,王子楚便迷迷瞪瞪展开了眼,又长又翘的眼睫一颤一颤,睡含混了也不知羞,抽抽泣噎撇了撇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骄阳似火,蝉鸣啾啾。
室门紧闭,门内光芒昏昧,一灯如豆。
周如水说是去处周王请旨,实是被娄九气得狠了。
周如水滴点头,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姿势慵懒妖娇,声音像是笼着一层云雾:“她是将刘峥当作我的心上人儿了,满觉得他能补守宫署的缺,满是我一手所为。也罢!都道天上有个月老儿,他装着红绳去系这人间男女的脚。只要把一男一女的脚踝都系在了一根红绳上,不共戴天的仇家也好,相隔万里的陌路人也好,都定会结成佳耦。想来,他们也是有缘罢!”
她这话也真是这么回事,彼时,二人相对斜倚在美人榻上,都是精美至极的人儿,便如一幅美人乘凉图,眉儿浅浅描,脸儿淡淡妆,骨子里的懒怠都透着美好,有点娇,有点妖。
王玉溪在门前一礼,撩起衣袍,双膝一曲便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他苗条的身形在火光下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声音有几分冷酷,朝门内低道:“阿翁,孙儿来了。”
彼时,王宣在卧榻上侧躺着,他年事已高,发须皆白。听了这声响,咳声止歇,硬撑着病体自榻上坐起家来,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
但是到底是一家子,娄家更是她母后的娘家,真是和他们兄妹同气连枝的,遂那道圣旨,与其说是保了芃苒,倒不如说是保了娄九。娄九若就此悔过,夹着尾巴做人,改明儿过些日子,再寻门好婚事也是不难的。却哪想,她偏就被猪油蒙了心,真是一起往黑里走了!
“你倒是通达!”符翎也压根不接她的话茬,端起了手边半凉的茶,轻笑,“说是来与你讨碗茶喝,可非是来受教的。”说着,曲指扣了扣几案,笑睨着周如水问她:“昨儿个娄九与刘峥结婚了你可晓得?你这红线牵的!不怕你舅母撕了你?”
“他忒大点就跟在我腿边阿姐阿姐的唤,再不亲也带亲了。”周如水可未任着符翎笑话,想着迩来长公主府中的事儿,到了这话头恰好劝她:“倒是你,还要在外头单过到甚么时候?姑母便是抱了个外人返来,长公主府也是你的家,你怎的拱手就让人了?再而言之,那小儿即便入了玉牒也才多点大,你便就将他作了亲阿弟般待着又有甚么?待他大了,不也恰是个顶梁柱,能调过甚来护着你么?现在这般犟着老死不相来往有甚么意义?怕是大兄地府之下见了,也是瞧不过眼的!”
王玉溪看他一眼,声音低而安静,他道:“阿翁,王豹已被除族,非是吾王家之人。本来王豹一死,就如隋勇,暗娼楼之罪也罢,通敌卖国之罪也罢,便都会成了混扯不清的胡涂账。却阿翁仍不舍他,仍要救他!怕这才是整天打雁,终会被雁啄了眼!”说着,他话音一顿,当真问道:“阿翁,王豹现在那边?”
王宣压抑的低咳声自门后传来,嘶哑扯破,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