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刘铮都是一副卑躬听训的模样,娄擎一时言辞狠恶,他亦谨然受训,末端,面朝娄擎便是深深一揖礼,言辞逼真道:“兄长所言极是,本日是铮莽撞了。今后,铮定依从兄长教诲,谨言慎行,施实才以利民,脚结壮地,为阿九挣一个好出息!”
斯须,终归放心不下, 便更了衣, 想去左卫处瞧瞧, 更想去看看城防, 待得与王玉溪汇合,再一同去祭拜桓冲与卫城英豪。
现在,亲目睹着刘铮这急于求成的模样。亲见他本日才至鹏城,方见众将,便闹出此等笑话。一时候,他也不由感喟,叹他这妹夫,真是功利不足,聪明不敷!遂幸亏本日忽略尚可补回,但毕竟还是要直言敲打于他的。
秋风如姜芥,窗棂外,树叶在风中打着颤。
说着,他亦是有几番苦口婆心,脑中闪现出娄九郁郁不满祈求垂泪的脸庞,目光庞大地看着刘铮,放缓了声音,由衷感慨道:“幸亏本日三郎虽是驳了你,却看在我娄家的面子上,并未对你下甚断语。他可非是兕子,若他真是断评于你,便是你才调拔擢,也会受尽世人嘲笑,再难有出头之日。”言至此,他的嗓音愈发严厉了起来,神采一凛,以兄长之姿,怒斥他道:“男儿活着,无志而非人。然,过分急功近利,便落了下风,无了风骨。你当沉下心来,脚结壮地,才气得有一番建立。莫总错在一处,原地踟躇。你总不肯,真日日屈于一妇人之下罢?”
见她如此悠然,夙英心中倒是不是个滋味。一向以来,说句逾矩的话,她真当女君是自个的亲人。她也曾立过誓,会对女君忠心不二,以命相报。
明处,周如水自不敢伤了娄后的美意,只是真到了夜里,不免哭过几次。是以,昨夜仓猝当中,她一眼就瞧清了铺在石阶上的恰是石草。现在既有闲情,便想着换些用用,反是布施那老妪的心机倒真是主要。当今这世道,实是太乱,她若能在大局上改正一把,便是此生不枉。至于那些细枝末节保无辜一二之事,她已是管顾不上了。
说着,她缓缓走近树前,踮起脚,摘了片尚沾着露水的树叶捏在指尖,试着放在唇边吹了两声,叶声清越,非常恼人。却周如水斯须便放开了口,悄悄将树叶夹回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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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如此受教,娄擎倒是再无话可说了,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明白就好。”说着,广袖一甩,便抬步往外去了。
周如水醒来时, 外头天光恰好, 她唤了夙英出去,问过左卫的景象,知是虽有伤者却无大碍, 心下稍平,叮咛了大夫再看, 又犒赏了羊羹下去。?
又做父母的哪有不想后代好的,见她至心悔过,父亲便也成心汲引刘铮,也道他并非无才,或答应堪重用。只是,这扎根在烂泥当中久了,不免便急于成绩,趋于功利。刘铮,便也不成制止地落入了这俗套当中。
夙英忙摇首,微微暴露笑来,道:“奴怎会做如许的事儿,该给的悉数都给了,石草也只拿了这么一些。女君便是要做一双草枕,也是够的。”
她一时定在门前,恍然便觉着累了。更想起王玉溪曾言,君子不失方寸之闲。不由便真停下步来,悄悄一笑,红润的唇勾起一抹微不成见的弧度, 低道:“罢了,哪儿都不去了。这天井风景恼人,倒是偷闲之所。”说着,便指了指庭中那郁郁葱葱的老树,叮咛摆布道:“便就在这树下,设下广榻长几罢。”
早些年,周如水尚自年幼,公子沐笙为次子,不受父喜,不得母重,倒是过的非常清闲。彼时四周游历,交朋结友,才有了本日阔达仁善的隽誉。亦便是彼时,公子沐笙一次回宫,曾为周如水捎过个石草所做的小枕,枕面坚固,暗香浓烈,很得周如水欢乐。哪想娄后却瞧不上这乡土俗物,便就私行扔了,又给周如水换了一方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