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下人夺这天下?你是个甚么东西?你心中可有百姓?如何当得起这天下!这天下便是落入你手中,也逃不过覆亡!彼时,你不过就是个亡国之君罢了!”周如水几近嘲笑出声,她鄙弃着公子裎,辄身便疾步往角落的炭盆边走去,弯身拿起金钳在炭盆中细细拨弄,斯须,夹起一块烧得火红的金丝碳就又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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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声带着哭音,实是悲惨至极。更方才周王几声孽畜叫公子裎心不足悸,现在再听周如水这声,他反射性便是一唬,再听她提早岁之事,更是怒愤交集,目露凶光反嘴便道:“我亦恨今晨留你性命!”说着,他亦有些破罐破摔,挑衅地指向横在塌上奄奄一息的周王,狂笑道:“如何?他逼死你生母兄长你却半点不恨?如此,你又算甚忠孝?更我本日所为,但是承他衣钵!当年他曾道,贤人不能违时!亦更不得失时!今儿个不就恰是个变天的好日子么?我为天下人夺了这天下又如何?”
彼时,周王的寝殿当中,一灯如豆,黯如沉夜。现在天未致寒,殿中却已燃起了炭盆,上好的金丝炭在金盆中燃不起半丝炊火,遂也袒护不住殿中浓烈的苦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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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水被逼在这刀墙之上, 一心只想结束这局面。另一头, 公子詹与公子裎一夺一护,宫中局势实不清楚。
如果昔日,公子裎也无这胆色,更无这权势,然豪杰前程必有一搏,周王病重,周沐笙已死,他若再不脱手,这高位定然被周詹所得。而周詹此人可比周沐笙要恶毒很多,真落在他手中,怕是不下几年,他便会被寻个名头断了性命。遂知这是再难有的篡权良机,又见符翎一心为他那短折的大兄寻仇,他便狠下心来置之死地,依仗长公主府的权势人脉,出其不料地节制住了宫禁,先是借谢釉莲之手囚禁了卧病在塌的周王,再是一鼓作气,誓将诸公子全全伐杀于宫室当中,以绝后顾之忧。
她知公子裎会逼君父退位,更测度过他会擅造圣旨。但她真未想到,他会弑父。她更未想到,她会亲目睹着周裎举起尖刀搏斗君父,极狠极厉,血肉恍惚。不似父子,更似仇敌。
望着因病颓废卧倒在塌的周王,公子裎心中划过一丝嘲笑,他自小在宫中便不甚起眼,娄后不待见他,周王对他亦是有视无睹。上所不喜,下必欺之,遂幼年时,便是他殿中的宫婢寺人都曾欺他辱他。冷饭馊食,冷言厉语,昔日里他不知受过多少。背面,若不是他一心读书,作出一副沉迷诗文的模样奉迎了周王,叫周王能偶尔想起他这不争不抢,有些才调的儿子。他的了局,或许便与现在那些个被他斩杀在高墙下的庶兄弟们无甚不同了。
说着,公子裎便强去拉周王的手,要先在那钞缮后的禅位圣旨上摁下周王的指模。哪想,周王倏然睁大了眼来,直直看向周裎,原该无甚力量的身子竟是猛的迸发着力量,握紧了拳,任他万般使力,偏是掰扯不开。这么一来,公子裎也是有些气急废弛,眉头高蹙,恨恨盯着周王灰白中透着暮气的脸骂道:“老不死!祖宗将基业传到你这儿,荒废得实是惨不忍睹!你坐这王位一日,便是误国害民一日!愧对祖宗!愧对六合!不若退位让贤!难不成,现在你这大半截身子都已入土,却还想霸着这高位不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