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李氏心中一恸,不由勾起了一丝讽笑,目光含霜,持续说道:“然君上欺人太过!他幸了秋棠那贱人也就罢了!容那贱人避走怀胎也就罢了!将主子的亲生子换了也就罢了!若只是如此,主子怕也下不去狠手!却他竟算计了主子,叫主子见着了秋氏与小公子的尸身。彼时,主子幼年,只想着昔日情爱全如粪土,主仆之情更成了背信,她心中本就仇恨至极,再听得一番鼓动之词,更是肝火中烧,公然入彀,命人将那一双母子都剁成了肉糜!”
见了他这默许的行动,李氏才自暗中走出,她抬眼望住周如水,望着她那清澈娇美的眼眸,不由便想起了幼年时的娄后。这般一想,心中直是犯酸,不免又潸然泪下,这泪悲忿交集,衬得她的面色丢脸至极,她直是哭道:“主子待太子之心女君莫非不知么?吾周自古便未有王后亲身哺养孩儿的,偏生太子食主子乳水成人,实是破了旧历!这般偏宠,便是您与二殿下都从未曾有过,如何不是爱之倚之?”
她千算万算,算定公子詹如果胜了,定然会护着兕子,定然会放不过她。算定公子裎如果胜了,来日方长,亦会有将她杀磨卸驴的那一刻。但她千算万算,只算漏了谢釉莲。她从未想过谢釉莲与公子沐笙会有私交,如此,就更不会知,这被瞒得□□无缝的私交会直截就叫公子沐笙踩着世人的尸骨,两袖清风不沾淤地盘迈上王座,成了这天下既定的主子。而她们费经心机,全成了为他做嫁衣!
如此,城中百官皆是效仿,只是世人神采订交之时,不安之情更甚很多,他们实不知,过了彻夜,这周国的王座之上到底换了哪位主子来坐?若他比之先帝更加荒唐,这周国的气数,怕也是要到头了。
外头,自远处寺庙传来的钟声阵阵不歇,国君驾崩,不至三万声不得停歇。便是恼人平静的很,怕也无人敢有牢骚。是为君主,孰对孰错都受万民扶养,真是六合间最最不公之事!
她这话,叫嚼着嘲笑的符翎都是一动,唯有公子沐笙神采无波,他垂下眸去望住空空如也的几案,抬手,悄悄抚了抚衣袖。
一旁,一向寂静不语的公子沐笙闻言亦渐渐抬起了眼来,他莹白若玉的苗条手指把玩着杏花玉簪,朝她看来,渐渐一笑。这笑中无讽无讥,唯有稠密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