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王子楚任由周如水玩弄非常乖觉,这乖觉的模样,叫周如水忍不住抚了抚他圆润的小脸。斯须, 她再次抬起眼来,灵动乌黑的眸子便如是一汪静澈的池水,明透见底。她看着王玉溪,轻问他道:“家?家在那边?”这声音低低,实在弱不堪击。
窗外的树稍因着北风冷雪婆娑作响,王玉溪的声音极是温和,却这一字一句,落在周如水心头,沉如千斤,又似是一朵春花在她心中绽放。
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周如水,一面耐烦地喂她食药,一面和顺地持续说道:“我知你有些乏了,我亦有些乏了。这些年来,家中内哄常扰,我便如你普通,困于机谋当中,倒未曾享几日无虑之乐。现在倒好,北疆暂平,新君继位,百废待新之际,你我伉俪既是惫懒,不若回一趟琅琊去。琅琊是乃我王氏根生之地,那儿山明水净,特是有一庐临山,临甬蠡之泽,持平敝之原。宏伟峻峭,秀甲天下。待得大雪封山之时,又是一番六合。彼时,你我可去姓留名,大隐其上,便也算是一对炊火神仙。”
闻言,周如水实在大骇,不由瞪大了眼,惊呼道:“魏君三子都丧于吾周?”
这一听,王子楚更是委曲,知是两端都讨不得好。斯须便耷拉下小脸,胖嘟嘟的小身子一拱,闹脾气似地钻进了一旁的被褥里。小狗似的趴在里头,闷闷道:“阿姐有了三郎,只疼三郎,不疼小五了!”
“不悔?”闻言,王玉溪望着她,亦是勾起了唇。这一笑,清逸儒雅,俊若谪仙,他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搂住她,抚拍着她的背,他一字一顿地贴在她地耳畔,通
然现在打不起,今后便就歇了么?
他这话非常峻厉,周如水也是眉头一轩。垂眸,教小童伸开嘴来,细心瞧他小小的乳牙。这一瞧,她也是唬了一跳,杏眸微眯睨着王子楚,抬手,便悄悄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同王玉溪普通朝他说道:“小五,你可吃不得饴糖了!这牙都坏透了!”
“家中早已安排安妥,阿念勿心忧。”说着,见她因苦药拧紧了眉,王玉溪垂眸,朝窝在周如水怀中一动不动的王子楚伸出了手来。
见他如此,小童胖嘟嘟的小脸微微鼓起,望了眼周如水,一面从腰间的小布兜里掏荷包,一面嘟着红艳艳的小嘴,朝周如水控告道:“阿姐,三郎可偏疼!迩来饴糖摊子都不开张了!三郎寻去买了一袋饴糖,道是给全都给阿姐,半点也不留给小五!”说着,他抬起小胳膊,委委曲屈将一荷包的饴糖都举在周如水面前,大眼巴盼望着她,抽抽小鼻子道:“小五替阿姐捂着可辛苦,不能也食一块么?”
这几日,王玉溪守着周如水,王子楚小小年纪也不遑多让,现在见着阿姐能笑能言,心中又因再不能食饴糖难过很多,未几时,便撅着嘴窝在被褥里入了梦境。
这世上很多人,都喜为自个脱罪。她亦会有如此的幸运,就如王兄道,便是无她,君父亦死期难逃。遂他教她宽解,教她无需自责。但是,能如此宽解便非是她了,遂她便想问一问王玉溪,问一问明透如他,是如何看她?问一问,她自个,又当如何对待自个。
“去姓留名,大隐其上?”王玉溪的腔调极是安稳,隐含着天生的清贵与矜持,听他如此言说,周如水实是一愣,心下不由一暖,转眼又是迷惑看他,抿了口舌间的苦药,目光庞大地问他道:“你这做家主的成了炊火神仙,家中当如何?”
望着她有些凝重,有些脆弱的目光,王玉溪俯下身,悄悄地抚摩她微红的眼眶,他的声音很安静,尽是安抚之意地说道:“所谓出嫁从夫,溪所到之处,便是阿念的家。”说着,他渐渐坐在塌边,对着在周如水怀中双眸晶亮望着他们的王子楚微微一笑,垂眸,抚了抚小童的发。抬手,又轻柔地抚过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