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绵里带针,直是不将谢姬放在眼里。
谢釉莲入宫时带的四个婆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余嬷嬷是个灶房出身,身材比之普通妇人要高大威猛上很多,直是腰肢肥壮,力大如牛。她长得也不好,实是副满面横肉的凶像。后廷当中,余嬷嬷清算下人的刁钻手腕算不上第一,也能算得上第二。昔日里,任是旁的姬妾宫婢嚼了谢姬的舌根,都是由她出面整治经验的。见惯了她的恶相,也怪不得夙英见了她眉头蹙得老高。
周如水下认识地揉了揉耳朵,抬眼,便见一众跪地施礼的宫娥寺人中,一老妇兀自便起了身,威风八面地就朝她迎了来。
顿时,周如水也没了好脾气,冷哼一声,便鄙夷地嗤道:“不经本宫呼唤便私行入殿!见了本宫礼也不可!难不成,你们广韵殿的主子都是像你这般,没规没矩的么?”她这话一语双关,数落了余嬷嬷没端方,也顺带数落了谢釉莲是个主子。
迎上周如水的目光,余嬷嬷心底莫名就是一紧。她只觉着,周天骄明显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子,为甚现在却似是个成年的妇人,眸色含霜,语带威压,处着和冰雪罩顶似的。
既对世俗投以白眼,亦又同流合污?炯七没有想到,周如水会对柳凤寒有如此高的评价,他更千万没法想到,这才及笄的小姑子,竟能明白如许深的事理,竟能讲出如许深的事理。
这时,马车已经停驻。远处,山岳云雾环绕,华林行宫在群山的环绕中好像瑶池。
寒泉?周如水直翻了个白眼。周如水转过眸来,冷冷地嗤道:“这大凉的天,本宫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嬷嬷如果喜好,本宫赐你彻夜就待在寒泉里甭出来了。”
“哦?她的人如何跑行宫来了?”周如水挑了挑眉,抬眼望去,公然见那老妇实在眼熟,还真是谢姬身边的白叟儿。周如水不是傻的,虽是这么问,内心也是门儿清,晓得谢姬是派人来监督她了。
周如水在夙英的搀扶下步下了马车。秋风轻拂,暖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她娇美稚嫩的脸上,她环顾着四周,看着面前壮阔的气象,看着行宫中宫娥寺人鱼贯而出跪在两侧的恭敬模样,安闲地整了整衣袖,微微一笑。
知周天骄是成心刁难,余嬷嬷眼巴巴地看着她,浑浊的肿泡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却,她也不敢如在宫中普通作威作福,只仍旧赔着笑,垂下脸,压下眼中的阴霾,一派恭敬隧道:“千岁不知,老奴是广韵殿谢姬处的主子。娘娘顾恤千岁,便遣了老奴赶来行宫,全权看顾千岁的全面。”
周如水的话半点未包涵,目睹是毫不会给谢姬半点薄面了。当下,余嬷嬷也感觉情势不好,再不敢倚老卖老了,忙跪了地,赔着笑,做着苦口婆心的忠仆态磕了几个头道:“千岁恕罪!老奴确切是年纪大了,这才一心念着娘娘的叮咛,想要时候守着千岁,便一时忘了端方。但老奴的心是好的,做事也算结壮极力。您不晓得,这些个行宫的主子常日里涣散惯了,一个个都没规没距的,若不是老奴来得及时,还不知会如何冲撞了您呢!”
这世事与人的干系就如水上行舟,逆流而下也罢,逆流而上也罢,只要相互相辅相成,把握此中,才气悠远流长。昨日的柳凤寒就是如此,看似鲁莽不勒随性天然,但又有几分铁骨铮铮,几分世故,进退当中又也不失风骨。却又如方狷的话,只可惜是个商家子……
这一刻,炯七定定地看向了周如水,分歧于常日里死寂的眸光,他的眼中好似万千光彩在涌动,那是一种深切骨髓的彭湃感情,好似伯牙遇子期,高山遇流水。他没有说半个字,却将右手比向心口,沉默而慎重地朝周如水躬身一礼,这是左卫的敬主之礼,曾多少时,他只对先太子洛鹤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