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若不是娄后费尽艰苦找到了散落在外的耿氏族人,现在这天下,早就没有亦阳耿氏了。可哪怕娄后一手重扶了耿氏, 亦阳耿氏在接受了几近灭族的惨难后, 也逃不过英才俱丧, 日趋式微的了局。
周如水的话半点未包涵,目睹是毫不会给谢姬半点薄面了。当下,余嬷嬷也感觉情势不好,再不敢倚老卖老了,忙跪了地,赔着笑,做着苦口婆心的忠仆态磕了几个头道:“千岁恕罪!老奴确切是年纪大了,这才一心念着娘娘的叮咛,想要时候守着千岁,便一时忘了端方。但老奴的心是好的,做事也算结壮极力。您不晓得,这些个行宫的主子常日里涣散惯了,一个个都没规没距的,若不是老奴来得及时,还不知会如何冲撞了您呢!”
既对世俗投以白眼,亦又同流合污?炯七没有想到,周如水会对柳凤寒有如此高的评价,他更千万没法想到,这才及笄的小姑子,竟能明白如许深的事理,竟能讲出如许深的事理。
周如水在夙英的搀扶下步下了马车。秋风轻拂,暖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她娇美稚嫩的脸上,她环顾着四周,看着面前壮阔的气象,看着行宫中宫娥寺人鱼贯而出跪在两侧的恭敬模样,安闲地整了整衣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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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林行宫内,山净水秀,绝壁飞瀑,夏有寒泉,地无大暑。历代周王在盛暑时节,常会领着子孙等数万人前去行宫,一来避暑,二来在轩宇围场行围打猎,以达练习军队、固边守防之目标。
炯七一怔,见她的双眼敞亮而又清澈, 眸中溢满了朴拙。如此,也未躲避,皱着眉头,便以一种判定的语气说道:“自是痛恨。”说着,他又朝早已行远的方狷车队望去,一字一顿,非常清楚地说道:“吾平生所愿,便是以己之力,重耀门楣!”他这话说得极轻,却,极是沉重。
周如水下认识地揉了揉耳朵,抬眼,便见一众跪地施礼的宫娥寺人中,一老妇兀自便起了身,威风八面地就朝她迎了来。
这两日,炯七的态度倒是窜改了很多,不时以她为先, 没了先前的那些冲突了。炯七的苦,周如水亦深有所感,一时候, 她也不觉有了些怔忪,樱唇动了动,不由就放软了声音问他:“你可怨么?”
这世事与人的干系就如水上行舟,逆流而下也罢,逆流而上也罢,只要相互相辅相成,把握此中,才气悠远流长。昨日的柳凤寒就是如此,看似鲁莽不勒随性天然,但又有几分铁骨铮铮,几分世故,进退当中又也不失风骨。却又如方狷的话,只可惜是个商家子……
顿时,周如水也没了好脾气,冷哼一声,便鄙夷地嗤道:“不经本宫呼唤便私行入殿!见了本宫礼也不可!难不成,你们广韵殿的主子都是像你这般,没规没矩的么?”她这话一语双关,数落了余嬷嬷没端方,也顺带数落了谢釉莲是个主子。
说着,她又忙颠颠朝周如水追去,自顾自地弓着背跟进了阁房,横肉微抽,涓滴无眼色地哈着嗓子恭维道:“娘娘顾恤千岁,特派了老奴来服侍。千岁一起辛苦,可需先泡泡寒泉解乏?”
这一刻,炯七定定地看向了周如水,分歧于常日里死寂的眸光,他的眼中好似万千光彩在涌动,那是一种深切骨髓的彭湃感情,好似伯牙遇子期,高山遇流水。他没有说半个字,却将右手比向心口,沉默而慎重地朝周如水躬身一礼,这是左卫的敬主之礼,曾多少时,他只对先太子洛鹤做过。
“以己之力,重耀门楣么?”周如水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明显是个尚未及笄的天真小姑子,现在,她的眸光却清幽得仿佛老衲入定。她渐渐地,文雅地将车帷挂起,腰身挺得笔挺地盯着他,俄然转了个话头,缓缓地说道:“你们都瞧不起那柳凤寒,我却在最后一刻对他刮目相看了。世人常常都咽不下胸中的那股子恶气,即便是我,也老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哪怕粉身碎骨鱼死网破,也毫不肯吃闷亏。但昨日,柳凤寒却生生受了闷亏。乍一看,是挺丢人的,但细心一想,却又不丢人。这不就是世上最好的办事术么?既对世俗投之以白眼,亦又与之同流合污。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若不是个商户,倒是个豪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