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多少时,当她懵懂无知之时,实是高傲自个身为周国的千岁。可现在,她却是以而惭愧难当,无言以对了。
他的声音幽沉动听,如世上最好听的丝绵,他的语气,却淡泊如霜雪,冰冷至极,也深寒至极。他看着她,如画的眼眸净如平湖,仿佛早已看破了统统,看破了她。
半晌, 她才持续地说道:“天骄离宫前, 便闻盐引制埋没祸端。如此, 此次出行时,便也顺道对盐务多留了几用心。这才晓得,盐商所图盐利之大,已是迫得百姓苦不堪言了!据我所查, 盐场每向外售盐, 代价不过制钱一二文、三四文不等。可光周至县一处, 盐价每斤就需钱四五十文,迨分运至各处发卖后,近者需六七十文, 远者需8、9、十文不等。这十几年来,盐的购价无甚窜改,售价倒是水涨船高, 更有扶摇直上不成按捺之势了。”
这一下,隐忧在心,周如水的神采终是白了。无益不图便是傻子,盐利之大,连她母舅娄安都深陷此中,更何况是琅琊王氏这般的士族高门呢?也确切了,比起那些个木门商户,也只要像他们这般的士家大族才是能真真攒得住盐利,终究成为最大的赢家的。
因他的行动,周如水睁大了眼,她的脸蹭得一下就烧红了起来。有一种陌生的感受如潮流般惊涛拍岸地层层叠叠向她涌来。这间隔太伤害,她几近下认识地就想要今后躲去。却,王玉溪的手掌已比她更早一步地揽向了她,他悄悄地揽着她的后颈,直是困得她不得转动。
望着王玉溪清澈高远的双眼,周如水只觉心底一阵的发慌。紧接着,她便眼睁睁地看着王玉溪毫无预警地自榻上站起,他欺身上前,只一步就紧紧挨上了她。一夕之间,他的额头几近就要抵上了她的额头,他清冷的呼吸更是直逼上了她的唇畔,他呼吸可闻地望住了她。
王玉溪所言不假,周王崇信玄门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自先太子洛鹤陨后,他更是狂热地信奉玄门,乃至诡计操纵宗教活动神化本身,恐吓臣民与敌国。暮年,周王还只会在宫外的宫观道院行道家斋醮。可现在,他已将宫中的钦德殿修设成了道堂,堂堂帝王之尊,却如个羽士般日日行醮供,不时拜奏青词,连朝堂也常常不顾。
他揽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却仍在悄悄地抚摩着她的脸。渐渐地,他终究低下了头来,那一双如画如妖的眼直直地对上了她,他看进了她的眼底,直截地撞进了她的内心。他浅浅地一笑,俄然,就以一种几近溺毙人的和顺口气,缓缓地感慨道:“溪倒有一问常不得解,小公主既道恋慕鄙人。却为何兜兜转转,只谈国事”
如果拔除了”盐引制“,盐务现有的局面便会被通盘改过。彼时,他们恪守的好处门路便也都会被白白的就义。而同理而言之,周王近些年来早已风俗了盐商的贡献捐输,如果盐商断了财路,那么周王的财路天然也是会窄的。
说到底,这奸商竟然大多都是被局势,被她那贪得无厌的君父给逼出来的!
如此,万般心机涌上心头,周如水竟是寂然地松卸了力量。她软倒在了王玉溪的怀中,一瞬不瞬地望向了他。她痴迷地,恍忽地看着他,俄然,低低地嗤笑着说道:“天下那个不识君?如三郎这般的郎君,本就是天下女郎们都心喜羡慕的。远观皆已心驰神驰,更何况,天骄还能朝夕相处?”说着,她又寂然一笑,缓缓地垂下了眼来。她红着眼眶,持续低低地喃声地说道:“天骄诚愿泯然世人,然,自我作为周天骄来到这个世上,便已没了那般的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