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奸商竟然大多都是被局势,被她那贪得无厌的君父给逼出来的!
半晌, 她才持续地说道:“天骄离宫前, 便闻盐引制埋没祸端。如此, 此次出行时,便也顺道对盐务多留了几用心。这才晓得,盐商所图盐利之大,已是迫得百姓苦不堪言了!据我所查, 盐场每向外售盐, 代价不过制钱一二文、三四文不等。可光周至县一处, 盐价每斤就需钱四五十文,迨分运至各处发卖后,近者需六七十文, 远者需8、9、十文不等。这十几年来,盐的购价无甚窜改,售价倒是水涨船高, 更有扶摇直上不成按捺之势了。”
他揽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却仍在悄悄地抚摩着她的脸。渐渐地,他终究低下了头来,那一双如画如妖的眼直直地对上了她,他看进了她的眼底,直截地撞进了她的内心。他浅浅地一笑,俄然,就以一种几近溺毙人的和顺口气,缓缓地感慨道:“溪倒有一问常不得解,小公主既道恋慕鄙人。却为何兜兜转转,只谈国事”
如此,这从上至下,才会硬生生地压着“忠孝”二字,逼得旁人再也不敢,也不能去提盐事。
他凭着几,直是静了一会,才再次盯向周如水,一字一顿,不疾不徐地说道:“泰康二十二年,君上南巡。晋商陆斌筹资在侊宁寺兴建宫观,并将水烟湖北边的‘江园’献为‘官园’迎驾。泰康三十年,君上命‘中顺府’一夜间营建‘汣顺道台’,此中盐商着力颇多,陛下叹曰:‘盐商之财力伟哉!’遂仅近两年来,盐商便足有六次捐输,总计耗银一千七百万两。”说着,王玉溪淡淡一笑,调侃地持续说道:“吾王性喜奢糜。这些年来,筑倾宫,饰瑶台,作琼室,立玉门。统统少府不肯出的,全都会自巨额助饷中来。如此捐献不竭,贪得无厌,天然也不会放过早被他看进眼中财力伟哉的盐商。如此,即便盐商挟资千万,那又如何?还不是杯水车薪?为了旁人做嫁衣?”
望着王玉溪清澈高远的双眼,周如水只觉心底一阵的发慌。紧接着,她便眼睁睁地看着王玉溪毫无预警地自榻上站起,他欺身上前,只一步就紧紧挨上了她。一夕之间,他的额头几近就要抵上了她的额头,他清冷的呼吸更是直逼上了她的唇畔,他呼吸可闻地望住了她。
王三郎的本领是如沐东风地把人噎死吧
光天化日,如此密切,又如此被诘责。哪怕他们现在靠近非常,哪怕他的腔调明显非常和顺,周如水却还是垂垂白了脸。她的呼吸乱了几拍,一时候,就仿佛那脱了湖水病笃的鱼儿。
也恰是是以,当日朝堂之上,提及钱闾上书更变“盐引制”时,百官会那般的吵嚷大哗。
对上王玉溪的笑, 周如水鼓起勇气堪堪看向了他。她绞着双手,脸颊泛着羞怯尴尬的红晕。但即使尴尬,即使难以开口,现下早已起了话头,也已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了。
初五的玉轮形如弯弯的娥眉,就像她谨慎翼翼的心。他陪她习字,教她射箭,教她打弓。他明显是个俊朗无双的少年郎,却偶然恰好像个洞悉全局的老者。他总能明显白白地看破她,叫她害怕又向而往之。
他们鼓噪反对,言之凿凿,那里真的是因了“盐引制”是□□的措令而不得违背呢?他们反对,他们气愤,不过是因为被触及了自个的好处罢了。
这一下,隐忧在心,周如水的神采终是白了。无益不图便是傻子,盐利之大,连她母舅娄安都深陷此中,更何况是琅琊王氏这般的士族高门呢?也确切了,比起那些个木门商户,也只要像他们这般的士家大族才是能真真攒得住盐利,终究成为最大的赢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