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 实在这会儿, 周如水早已换上了女官宫服, 带着瀞翠的宫牌出了宫门,单独一人前去邺城外的兰若庵求见娄后去了。而那些个婢女所见的,实是侧身躺在榻上, 正因冒充周如水而胆颤心惊的瀞翠。
直走了半个时候,周如水才终究在山头见着了两处朦昏黄胧的光点,顺着那光点走近,便是兰若庵的正门。这时,兰若庵庵门紧闭,远近都无来人。周如水亭亭立在门前,初现婀娜的身姿直似是月中的娇娥。
见状,周如水那里肯放人,忙是眼疾手快地抬手一挡,硬是一只手卡住了庵门,拉着那小沙尼的衣裾,吃紧地,娇侬地说道:“小徒弟,小姑乃周氏天骄。彻夜冒昧前来,不为求见庵主,只盼能见母亲一面,如此,还请您通报一声罢!”
当年,娄后失子大恸,悲伤欲绝之下, 便避走出宫,以王后之尊去了兰若庵带发修行。也就是在那以后,娄后便再也不睬外务了,她眼睁睁地听任了周王的昏聩, 听任了后廷中馈成为谢姬的囊中之物。也今后,对周如水兄妹二人不闻不问了起来。
李氏与周氏兄妹是很有豪情的,闻言,她清冷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哀戚。但到底主命难违,李氏还是没有让步。她缓缓地蹲下了身去,悄悄抚着周如水的乌发,低声地,顾恤地叹道:“女君,您生在宫廷,就更该明白,这世上的善与恶,好与坏,风景式微,生杀予夺,统统都是不由人愿的。主子心底也实在是太苦了,她早已道过了自个是把春季的扇子,已是看破了世事,看清了权贵,再不肯绞进那些烦忧中去了。如此,你为后代,又怎能强母之所难呢?”
抬眼望着天涯稀少的月影,周如水想着正单独跪在明堂前受罚的公子沐笙,想着谢氏就好似悬在他们兄妹额前的大刀,想着昔日富强似锦的王朝早已是岌岌可危。她就仿佛回到了宿世单独支撑走过的无数个光阴,到现在,她都模糊能感遭到那种由心而发的孤单与孤冷。乃至,现在的她,更冷,更孤单。
直是过了好一会,周如水才终究缓过了神来,她强扯起一抹笑,半晌,终究挺直了脊梁,抬起了脸来。这一刻,她清澈而恐惧的眸子悄悄地看住了紧闭着的庵门,那眸中安静仍旧,已是千帆过尽,清澈得只剩下了水洗过的灿烂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