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盘棋,大至周国的山川琳琅, 小至她们兄妹的存亡, 已是谁都不会再包涵的了。她与谢釉莲之间, 也早已不复了当年的情分。现在,怕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等着哪一日, 有谁能踩着对方的骸骨,留到最后。
邺都克日来除了夏公主锦端遣他国使节传书三郎以外,便没旁的甚么趣谈好谈的了。如此,这事儿一传开,四下便都当作了少有的谈资,也一劲地全嚼起了舌根。更有的人,谈着谈着,都不由唏嘘起了避走庵堂的娄厥后。
瞥见那影子,谢釉莲俄然就怔住了。她忍不住取脱手帕,悄悄拭了拭眼角。更是不由自主地,愣愣地,恍忽地侧了侧头。那一瞬,她那常常闪着阴魅光芒的双眸中,也少见的透出了一丝和顺清澈,那清澈,更叫她的目光都柔得能掬出水来。
昔日的娄氏亦算是盛极一时的了,彼时,娄檠为先帝亲信左相,其子娄安又远驻边关,可谓是权倾朝野,脚踏边陲。此事一出,时人就曾私论,道是周王当时此举,怕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机谋再三。与其说是看重了娄三的仙颜,倒不如说是看重了娄三背后权重的母族。
出明堂的路上,周如水劈面便撞上了坐在羊车中直朝这头来的谢釉莲。谢釉莲娇媚含笑的脸在她的面前一晃而过,那眸中意蕴深深,直叫周如水后背发凉。
如此,谢浔再爱揽权也抵不住悠悠众口。
谢氏毕竟是世家高门,对它们而言,内涵如何腐朽,表面都定要鲜敞亮丽。而大凡是自称名流雅士的,被污了清誉都比失了性命更可怖。现在,谢氏也算是把持了朝堂了,不过一件小事,就被这般地公诸了野心,就实在是太感冒骨了。
却,旁人私论如何,情爱之事本就是无甚事理可讲的。当年的周王亦是气度轩昂,意气风发,尚在闺阁中的娄三姑子那里受得了他的再三勾引,不久,便真的一往情深,非他不嫁了。厥后,哪怕娄父绝然反对,娄三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当时髦未做太子的周王。彼时,周王也算密意,亦是破天荒地朝娄后承诺了,此生,平生一世一双人。
而被言论推上风口浪尖,倒是彼时的陈郡谢氏最不肯定见到的。
世人皆知,娄后入兰若庵后,便做了首诗自寓。她道,“裁作合欢扇,团聚似明月。出入君怀袖,摆荡轻风发。常恐秋节至,凉意夺酷热。搁置箧笥中,恩典中道绝。”一代帝后,终是承认了自个是个弃妇,是把入了秋的扇子。而相较于她,后宫的莺莺燕燕倒是春季御寒的外套。在需求外套的季候,她这把扇子,便该被封进箱底,再不管顾了。
这一刻,世人皆是唏嘘,都道情之一字变幻莫测。到头来,倒仿佛,早放弃了情根,投入了欲/海的长公主岱才是活得最畅快的。
她也终究不得不承认,她的期间,终是时过境迁了。
这一刻,世人也才恍忽地反应了过来,阿谁前岁才在南城门前示好琅琊王三的姑子,阿谁开留园招男宠的姑子,阿谁所谓刁蛮放肆的周氏天骄,不过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子罢了。而即便贵为帝姬,她也有有望的时候,也只能哭着,在庵门前无助地跪求或许也一样无能为力的母亲!
入了秀水街,炯七便遵循周如水所嘱托的,买了几个小乞丐的嘴。未几时,秀水街中的一群乞儿便都串进了朱雀街,纷繁传唱起了“凤凰乔扮朱雀来,夜跪庵前急求母。”这一传,可想而知,未几时,便是满城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