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王玉溪直是低低一笑,他骨节清楚的长指悄悄敲了几次几案,才分外莫测地了然说道:“溪现下只知,萧望毫不会是周詹的虎伥。他或许服从于周王,或许服从于周沐笙,或许服从于周裎,更或许谁的话也不听。但非论他服从于谁,如果解不了天水城之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便非周沐笙莫属了。”
伏流的话句句洞悉, 可谓字字珠玑, 直叫南宫祁收起了纨绔的笑意。他面色一正, 转而,便颇是当真地就教伏流道:“那圣僧觉得,当今天下, 是何气象?“
直是过了一会,他才叹着气道:”当年,周沐笙是去了窖县两年罢?他去时,窖县的暴民怕因瘟疫被焚村,直是封着路不让旁人进。前前后后去了多少官员,被打得死的死,残的残,末端君上几近就要发兵弹压了,却周沐笙这个傻子扛侧重压自请前去。他一去,也是邪了门了!那些个暴民竟还全都服软了!背面瘟疫过了,又逢蝗乱,他也就留了下去,这一留,不但治了乱,他还管了农耕之事,跟着老农将窖县一带的沟渠都给改好了。不过两年,窖县的局面就全都翻了天,连暴民都不再是暴民了。我尤还记得,他算是吾周第一个得了万民伞的皇子罢?便是现在,彭州一带也都还传播着他的盛名,他的好名声,好似也多数都是自那暴民横出的窖县来的。”
伏流的话中慈悲无穷,叫欲言又止的南宫祁也闭上了嘴。密室中灯火袅亮,白墙之上,他们三人的身影,如是芝兰玉树。
伏流不过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抬眸朝王玉溪看了去。他渐渐地转动着指尖的菩提子,谛视了王玉溪一会,才隐含着担忧地启唇说道:“北旱蛮夷,作歹多端。暮年他们便念着‘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的标语,不过七日的风景,便直截杀光了全部陵水县的百姓。如此,公子觉得,他萧望到底所从何人?他这一去,又能够有周洛鹤当年的风采?保得了一方的安然么?”
“气象么?气象自是瞬息万变的,只这世上,本就未有甚么常青树。萧疏的自会萧疏, 昌荣的也自会昌荣。”说到这,伏流的话音一转,敞亮如琉璃般的眸子便转而看向了王玉溪,他缓缓地说道:“现在的周国, 虽已比不得先时的风景了,却有周沐笙在,还不至于穷途末路。”
荧荧火光当中,王玉溪如画的双眸晶莹而又通俗,他缓缓侧过甚,凝向了暗室的隐门。直过了半晌,才低低地晒道:“先生佛缘甚深都未得解,溪亦未有通天眼,如何能知?“
伏流早有宿慧,常能观危现劫,现在他这一言,直叫室中蓦地一静。
感慨归感慨,南宫祁也不是个蠢的,他灵机一动,便抓起了那两副字来细心比对,转眸,便目光灼灼地盯向了伏流,很有介事地问他道:“圣僧找他畴前的字来,是甚么意义?”
难不成,傅涑他早便背了周沐笙,转而投入谢蕴之,谢永之,乃至谢釉莲的门下了?如此,他才使计撤除了谢砜?又或者,他真是受了周沐笙的教唆去除了谢砜?却为何,恰好是谢砜而不是别人呢?这此中枢纽,非论是哪一处,一旦考虑起来,都太值得深思了!
“钱闾?那便是周沐笙了!只是钱闾这一步废棋,他也能用得上?不过,他一无封地,二不受宠,三无贪腐,内囊可不充盈呀!这般知名地做善事,尚不言管用不管用,便是问他所图为何,也是白茫茫一场洁净,甚么都落不着!“嗤笑着说完这段话,南宫祁自个倒是一噎,他恍忽地瞪大了眼,这时,才不得不心折口服地说道:“是了,便是如此,您才道,吾周有了他,不至于穷途末路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