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如水悄悄一笑,她支着下颚趴伏在窗台上,轻浮的罩衫已从肩上滑落了下来,暴露了半边乌黑的臂膀。她淡淡地,和顺地嘲道:“喜得一时宠,整天困于笼,她们的结局自入宫那刻起,便早就定下了。”说着,周如水淡淡眺向了外头的天气,她娇美的面上有些懒慢,有些孤寂,半晌,才情量着揣摩道:“姑母这是在暗沟里翻了船了。畴前母后在宫中时,她还晓得收敛。现在与谢姬斗得狠了,又没了母后的挟制,只一心想着奉迎君父叫君父大悦,从而免了符翎的罪罚。这才求成过分,自乱了阵脚,落得了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了局。”
说着,周如水便要起家去阁房换衣,却见夙英与瀞翠对视一眼,都怏了神采,木木地立在原地未动。
这厢,连夙英都忍不住唏嘘,“果然是君心难测,昨日,齐姬与高氏还宠冠后宫,无人可及。哪知本日,却落得如此了局!”
闻言,夙英抿了抿唇,走上前来谨慎翼翼地安慰道:“女君,这风口浪尖的,您就甭去掺杂了。明日就是初五,您还得去琅琊王府习字呢!”
周岱有一女,名符翎。是周如水的堂姐。符翎满月时,周王封其为安然县主,赐其安然县为邑。
做主子做母亲的都不经心,上面的仆婢天然会有样学样轻看符翎。公然,符翎出世那年,就几乎冻死在了酷寒中。彼时,若不是太子洛鹤故意要去看看符翎,不管不顾地入了长公主府的后宅。本日这天下,怕是早就没了安然县主了。
见主子是铁了心要去寻公子沐笙,夙英与瀞翠又是对视一眼,这回较着现了焦心,一个抿着唇,一个苦了脸,也不能叫主子等,夙英朝瀞翠挥了挥手,便径直跟着朝屏风后去了。跟上了前,夙英咬了咬唇,一面服侍着周如水摄衽洗漱,一面谨慎翼翼地瞧着她的面色。未几,才又考虑着持续劝道:“既如此,女君直截出宫去如何?也免得在仁曦宫迟误了时候。”
见她们如此,周如水亦猜疑地顿在了原处,她淡淡瞥向她们,不解地问道:“怎的了?”
“不成,得问过兄长的意义才行。”按理而言,她是该与姑母靠近的。但可惜,周岱是个不定性的,今个她能笑容迎人,明个捅刀的也能是她。周如水还真把不准,自个今次该抱着甚么样的态度?
理是这个理,但周如水嘟了嘟唇,不解地睨着一个劲唱反调的两人,特别是盯了眼向来要见公子沐笙便最是主动的瀞翠,目光微闪,嗤道:“姑母若真乱着,才是好乱来的时候。她若夺目起来,我还就不肯去了。”说着,她径直朝阁房走去,邻近屏风,还冷着脸唤了声:“阿翠。”
也恰是因了这份情,长公主岱才与谢氏与谢姬结下了梁子,这梁子一结,便一向斗到了本日。
念及符翎,周如水不免唏嘘。这下,冷眼旁观的心机倒是淡了。她转过身来,闭了闭眼道:“罢了,我去和阿兄通个气,走趟长公主府。”
如此,她方觉不好!待公子沐笙领着她仓促赶回邺城,再去寻符翎时,却已是为时晚矣了!符翎竟已趁着世人不备,在宫中大闹了一场!
瀞翠也跟着叹道:“往年来,长公主凭着那些个送入宫的美人不知得了多少好处。不想本日,却在老处所栽了个大跟头。”
周如水清楚地记得,太子的尸体运回邺都的那一日,太阳即将落山,符翎素服举哀立在城楼之上。那一刻的她,再无了昔日里的骄慢率性,光彩照人,她只是悄悄地看着太子洛鹤的金棺入城,看着金棺在落日下闪动着刺目标光芒。她一动不动地,一瞬不瞬地,面无神采地盯着那金棺缓缓移走,始终,都表示得冷酷至极亦无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