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恐斯须间便要入水为那肥遗江淹没,心中一紧,脑中急转,顿时忆起青姬夫人所授御水口诀,忙疾诵一遍,一个单白鹤诀,又将丹田灵气运至指尖,轻弹出去,喝道:“服从口中朱!唯命,下!”
弄无悯心知除了无忧,恐无人勇于知日宫内这般逾矩,稍一起身,挥袖于前,便见贯日崖情貌:无忧卷尾树枝之上,蛇尾下耷,合着乐律尚来回摆动,看着倒是清闲。
“或因我修习仙术,加上那甚多衡沛丹效力,今非昔比,自非畴前那多病身子可拟。之前旧疾缠身,一见应澜,心生暖意,当时同病相怜,有她和顺待之,打动甚重。”心下想着,脚程又快,转眼已至敛光居。
约莫一刻辰光,就见那卧箜篌稳稳飞至。无忧稍一抬手,将其揽在怀中。指尖轻拨,声音轻跳委宛。无忧嘴角再勾,听怀橘宫七弦琴音,想弄无悯所奏应是断忘之曲,出尘绝俗,仿佛白练翻飞,虽是断交,却又禁止,倒少些惊心之感。
汤夜夜停了说话,沉吟半晌,方道:“现在只得听天由命。戎哥哥与我皆不堪其扰,这才计画下山,以结同心,过平常百姓日子。”
弄无悯又再将手一挥,缓缓回身,叹口气,却含笑起来。
弄无悯见无忧这般,眉心一蹙,轻咳一声。无忧这方回神,向着弄无悯稍一探身,见礼道:“久不见宫主,现在在此面壁,倒有幸运。”
无忧与那江水对峙不过盏茶风景,陡见身下江水又多探出一股,缓缓伸至面前,水上所托,恰是那卧箜篌。
弄墨一哼,应道:“早便从仰日宫膳房返来,听闻你为一蟹妖所擒,此时一见,如何还是这般讨人厌?”
弄无悯稍一顿,应道:“乃是二星君信中所请,定要携你前去。”
当日稍晚,无忧一行方返了知日宫。以后几日,无忧静候敛光居,却终是未见弄无悯前来,倒是苍文眼睛无恙后探了数次,却总被拒之门外,不得入内。
“知书,‘食李’。”无忧喃喃,探手便摘了四五红李,而后速速回返贯日崖,盘身树上,将那果子在身前蹭蹭,直直送入口内。那李子清甜软糯,顿时口舌生津。
弄无悯见无忧低眉,定定望着崖底,这便上前,轻将那披风盖上其肩,后稍稍一退,腾空而立。
汤夜夜喜上眉梢,连连伸谢。
无忧心道:长姐如母,对你这未过门的新媳诸多刁难也是平常。后又听汤夜夜抱怨道:“且听戎哥哥提及,他们姊弟双生,各种爱好原也附近,只是,不知从何日起,他那阿姊一变态态,不时到处与他作对。他感觉好的,他阿姊定是看不过眼;他不喜的,他阿姊反倒如珠如宝。”
弄墨肝火直冲,原想呵叱,思及先前,终是杜口,甩手飞离敛光居。
无忧实难压抑,咯咯娇笑不断。少顷,方止了笑,抬手抚上身前箜篌,指尖似有灵蝶飞舞,交叉弦间,叮铃不断。远远看来,玉盘一月,仙姿二影,清丽幽绝;耳边唯得箜篌之音,动若落珠,如泣如诉。
无忧将卧箜篌摆正,下巴微抬,见远处天幕星斗闪动,心下开畅疏阔,指上发力,与弦订交,就听得委宛之音绕耳不断,先是和着七弦之音,未几时,却更是跳脱,倒似引领七弦琴奏了新曲。
“贯日东南,直行不过半刻,见密林。其内有树,有发摘之功,知书识礼。”话音刚落,弄无悯已是不见。
无忧低头,却听弄无悯接道:“入我宫中甚久,仍这般不知端方。尚不及宫中草木有礼有节。”
那亮光,乃是肥遗江水掩映月华所现。那江水,好像生了手脚,一起沿两侧崖壁悄悄攀爬,现距无忧身下这棵老松不过五六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