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琦墨不语,陆元贺又感慨道:“当年雁城被破,老夫只能领着残兵一起北上,死伤了多少弟兄,碰到了多少伏击,这才回到越州,进了这苍岭秘谷。想起当年死伤的兄弟,在战乱中受难的百姓,老夫……罢了,这些年,老夫一心务农,驱兵避器,表情也渐渐淡了,只望能洗刷一些血腥罪孽。”
对视好久,陆元贺蓦地抬头大笑,笑声昂扬处戛但是止,他锋利的双眸瞪向蔺琦墨:“你倒是说说,老夫如何陈腐,如何自欺欺人!”
“伯父此地山川秀美,钟灵毓秀,确切能令人表情愉悦,荡尽尘嚣。只是这般豹隐并不代表便能阔别杀伐、争戮,现在山外战乱骚动,伯父心中了然,在此若果然能心如止水,伯父又何必拒墨于千里?墨非是旌国之人,也不欲做旌国的说客,此番前来一是看望伯父,再来只想请伯父念及百姓百姓,三思而后定。”
罄冉望着面前笑容开朗的老者,但见他双鬓斑白,脸颊瘦长,一双眼眸炯炯,似有神光,身影如高山般沉稳,更有一种傲然气势不彰自显,让民气生敬慕。
陆元贺冷声道:“忠臣不侍二主,老夫乃是左周骠勇将军,左周虽已毁灭,但老夫生是左周的人,死乃左周之鬼,此生当不尊它君。现在四分天下,驭人者在老夫眼中个个都是乱臣贼子,要老夫昂首称臣?哼,万无能够。再者,老夫领兵隐遁这苍松密谷,更是念及百姓百姓,沉思熟虑后的挑选。凶兵利器只会给这天下带来烽火,只会令百姓流浪失所。唯今,老夫驱兵归农,兄弟们再不必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和百姓一起安居乐业,这才是福祉百姓之道。” 他说罢将手中画卷缓缓卷起,递给蔺琦墨,神采平淡。
罄冉却意有所指地接口道:“老将军意不在垂钓,意在俯视鱼儿为戋戋食铒趋相争夺,垂钓需求凝神屏息,然老将军意不在此,睁眼亦或睡着,只需心中敞亮,又有何妨?以是,老将军一点都不老。”
老者闻言,朗声一笑,展开眼眸站起家来,双眼含笑,高低打量着蔺琦墨。
蔺琦墨扬声道:“伯父说忠臣不事二主,若遇得明君,自当虔诚奉君,然沥王终非明主,其荒淫无度,苛政暴敛,导致百姓度日如年,流浪失所。沥王对伯父有知遇之恩,伯父竭心以报本无可厚非,然此乃小义。而若伯父对沥王的忠,却变成百姓受不尽的苦,那难道因小义而失大义?伯父发愤造福百姓,若帝王只知贪欢吃苦,伯父却不分吵嘴帮手庇佑,难道助纣为虐,本末倒置?”
一声清脆的话语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令两人突然回过神来。罄冉双颊莫名一阵烧红,仓猝回身。
“劳烦女人带路。”
陆元贺一怔,看向罄冉,眼中有着严肃与聪明,也有着沧桑和刻毒,半响他又朗声一笑,看向蔺琦墨,道。
罄冉万没想到蔺琦墨会说出如许的话,一时候心中庞大难明,看向蔺琦墨的目光也多了几丝迷惑和深思。
他感喟一声又道:“可惜纵使如此,也未能让时势有任何窜改。你父亲护送沥王历经千辛回到封地雁州,终也没能抵挡住汹汹的叛军,最后雁城灭,燕王又那般丧芥蒂狂,竟……如果老夫没有记错,本日当是你父亲的忌辰吧?”
陆元贺神情微变,老眸锋利盯向蔺琦墨,他笑容收敛,沉声道:“看来世侄此番前来并非只是纯真看望父执。”
在痛本身,亦或是为他而痛,她竟有些辨不清楚。蔺琦墨亦深深望着她,但觉她澄彻的眸中溢满了暖意,深深的让人沉湎此中,自溺其间,仿佛多望一眼便能抚去心头深深的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