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众星捧月,一名男人端坐在溯水亭中。他年不过而立,目长肤白,面庞清峻,一袭杏黄单袍,头戴漆纱笼冠,手持白玉快意。颔下美髯随风轻摇,更显风采翩翩,悠然得意。此人恰是今次九品官人考评的中正官王汶,太原晋阳王氏嫡派,司徒王浑第三子,官拜散骑常侍,实实在在的高门权贵。
这但是晋阳王氏的聘请,放在谁面前都是殊荣。梁峰却摇了点头:“家中另有季子,长辈归心似箭,还请中正包涵。”
“恰是家祖。”梁峰应道。
只等了不到半盏茶工夫,只见一人拾阶而上,缓缓向溯水亭走来。长年醉心诗书,王汶的眼神并不很好,开初只能看到一道瘦长身影,身着墨色外袍,头戴白玉小冠,两道鲜红长缨束在颔下,身姿笔挺,行动悠悠。一袭宽袍被山风吹拂,摇摆不定,衬得那人也如风中劲竹,袅娜生姿。
有这么一名考官,诸家后辈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博中正官青睐。王汶端坐长官,谈笑自如,时而考校诗书,时而批评书画,另有些投其所好操琴经辩的,他也一一作答。固然一向面带笑容,温文有礼,王汶心中却有些不耐。上党乃是大郡,但是位置险要,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以周遭战乱比年,士族又多为处所豪强,文风比晋阳实在减色很多,更勿论民风、姿容。
这一番对谈,不触及任何好话虚利,仿佛朗风入怀,高古雅绝。亭表里一世人早就呆若木鸡,身处角落的李朗更是目眦欲裂,浑身颤抖。他当然晓得自家这个表兄仙颜多才,但是谁能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突入雅集,还说甚么佛祖入梦的大话!之前完整没有看出迹象啊?莫非那些都是利诱本身的假装?
王汶用玉快意一敲掌心,赞道:“久闻梁公大名,摈除北胡,安定二州,连魏武都赞曰政绩天下第一。现在一见,方知梁公当年风采。”
难怪他会早退,还迟了这么久。王汶心中的惊奇更盛,梁家已经将近式微了,莫非只因为抱病,他就要丢弃这么好的机遇,放弃考评?他忍不住挑眉问道:“朝廷削爵期近,我记得梁氏也在此中。如如果以被削去亭侯爵位,你又当如何?”
当年梁习功成名就,靠得可不是脸吧?梁峰在心中腹诽,面上却没有涓滴马脚,谦逊道:“中正过誉。”
这已经是超出标准的虐待了。要晓得梁家两代都没有出过清流高官,身家勉强只能算中等,有个“门地二品”就已经是高看他一眼了,那里会如此失态的招他至身边。
王汶毕竟是晋阳王氏后辈,只是愣了一瞬,便醒过神来。他出身王谢,精通谱牒,立即问道:“但是申门亭侯梁公以后?”
这但是奉上门的功德,梁峰面上也不由暴露浅笑,躬身道:“多谢中正厚爱,长辈方可放心返回故里。”
这一句,就如惊天轰隆,震得世人皆惊。王汶讶然道:“你来此处,并非要插手雅集?”
那是个极美之人。发如鸦羽,面如细雪,一双凤眸狭长微挑,眸光灿灿,目若点漆。配上入鬓剑眉,的确丰神俊朗,夺民气魄。那双眸子如果放在一个别魄安康的人身上,必定能让人感觉气度高巍,风致翩翩。但是不巧,他病的短长。眼底青黑,唇色惨白,细心看去,就连身形都微微摇摆,仿佛一阵吼怒山风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的声音略有黯哑,但是毫不影响音质美好。山风缓缓,吹拂宽袖长袍,让那身影恍若乘风舞动。偈颂绕梁,有若梵唱。
能够是站得太久,他的身形微微晃了一晃。王汶这才反应过来,面前此人方才患太沉痾,现在更是命在朝夕。贰心头一紧,道:“少府姜太医与我有旧,他是王太令的入室弟子,医术非常了得,现在告老致仕,正在铜鞮。我这就去信与他,邀他前去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