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侯曰:“郑人谓玉未理者璞;周人谓鼠未腊者朴。周人怀璞,过郑贾曰:‘欲买朴乎?’郑贾曰:‘欲之。’出其朴视之,乃鼠也。因谢不取。今平原君自以贤,显名于天下,然降其主父沙丘而臣之,天下之王尚犹尊之,是天下之王不如郑贾之智也。眩于名,不知实在也。”
蔡泽见逐于赵
秦攻邯郸
天下之士合从相聚于赵,而欲攻秦。秦呼应侯曰:“王勿忧也,请令废之。秦于天下之士非有怨也,相聚而攻秦者,以己欲繁华耳。王见大王之狗:卧者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母相与斗者。投之一骨,轻起相牙者,何则?有争意也。”因而,唐雎载音乐,予之五十金,居武安,高会相于饮。谓邯郸人“谁来取者?”因而,其谋者固未可得予也;其可得与者与之昆弟矣。
“公与秦计功者,不问金之所之,金尽者功多矣。今令人复载五十金随公。”唐雎行,行至武安,散不能三令媛,天下之士大相与斗矣。
应侯闻之,令人召蔡泽。蔡泽入,则揖应侯,应侯固不快;及见之,又倨。应侯因让之曰:“子常宣言代我相秦,岂有此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说。”蔡泽曰:“吁,何君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胜利者去。夫人内行足固执,耳目聪明,圣知,难羽士之所愿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质仁秉义,行道施德于天下,天下怀乐敬爱,愿觉得君王,岂不辩智之期与?”应侯曰:“然。”蔡泽复曰:“繁华要荣,成理万物,万物各得其所。生命寿长,终其年而不夭伤,天下继其统,守其业,传之无穷,名实纯粹,泽流千世,称之而母绝,与天下终,难道道之符,而贤人所谓吉利善事与?”应侯曰:“然。”泽曰:“若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亦可愿矣?”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己以说,复曰:“何为不成?夫公孙鞅事孝公,极身母二,尽公不还私,信奖惩乃至治,竭智能,示请素,蒙怨咎,欺旧友,虏魏公子卬,卒为秦禽将破敌军,攘地千里;吴起事悼王,使私不害公,谗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义不图毁誉,必有伯主强国,不辞祸凶;大夫种事越王,主离困辱,悉忠而不解,主虽亡绝,尽能而不离,多功而不矜,贵富不骄怠。若此三子者,义之至,忠之节也。故君子杀身以成名,义之地点,身虽死,无憾悔,何为不成哉?”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妇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不能存殷,子胥知不能存吴,申生孝而晋惑乱。是有忠臣、孝子,国度灭乱何也?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戮辱,怜其臣子。夫待死而后能够立忠成名,是微子不敷仁,孔子不敷圣,管仲不敷大也?”因而应侯称善。
秦攻韩围陉
蔡泽得少间,因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乎!以君臣论之,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应侯曰:“商君、吴起、大夫种不若也。”蔡泽曰:“但是君之主,慈仁任忠,不欺旧故,孰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应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泽曰:“主固亲忠臣,不过秦孝、越王、楚悼,君之为主正乱、批患、折难,广地殖谷、返国、足家、强主,威盖海内,功章万里以外,不过商君、吴起、大夫种,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于三子,而身不退,窃为君危之。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之常数也。进退盈缩,窜改,贤人之常道也。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至葵丘之会,有骄贵之色,畔者九国;吴王夫差无適于天下,轻诸侯,凌齐、晋,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启叱呼骇全军,但是身故于庸夫此皆乘至盛不及事理也。夫商君为孝公允衡量,正度量,调轻重,分裂阡陌,教民耕战,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功已成,遂以车裂;楚地,持戟百万,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再战烧夷陵,南并蜀、汉,又越韩、魏攻强赵,北阬马服,诛屠四十余万之众,流血成川,沸声若雷,使秦业帝。自是以后,赵、楚慑服,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余城,功已成矣,赐死于杜邮;吴起为楚悼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壹楚国之俗,南攻扬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功已成矣,卒分割;大夫种为越王垦草创邑,辟地殖谷,率四方士,高低之力,以禽劲吴,成霸功。勾践终棓而杀之。此四子者,胜利而不去,祸至于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反者也。范蠡知之,超然避世,长为陶朱。君独不观博者乎?或欲分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口,又斩范、中行之途,栈道千里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如是不退,则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而有乔、松之寿,孰与以祸终哉?此则君何居焉?”应侯曰:“善。”乃延入坐为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