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吗?”冯保阴沉沉诘问了一句。看到徐爵张口就要答复,他摆手制止,又问道,“明天送出去的折子,另有甚么要紧的?”
“你们说,这脏物那里来的?”
“出去。”李贵妃发话。
“恰是,”李贵妃看了看手中这串披发着幽幽蓝光的念珠,猜想冯保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是不是想邀功请赏,因而说话的口气显得更加亲热,“冯公公给我送来这么贵重的礼品,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呐。”
李贵妃朝朱翊钧横了一眼,说:“你跟我走。”
李贵妃表示冯保坐到劈面的杌子上,对他说:“冯公公,你是万岁爷的大伴,万岁爷学问的长进,你还要多多操心。”
打从九年前出任司礼监秉笔寺人,七年前又兼东厂掌印,冯保实际上就成了内廷中贵二号人物,且一向觊觎司礼监掌印之位。颠末数年来韬光养晦呕心沥血的争斗,现在终究如愿以偿。但贰心底清楚,现在尚在首辅位上的高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新皇上即位第二天,他就以内阁公本情势给新皇上上了一道《陈五事疏》,这企图很较着,就是停止司礼监的“批朱”之权,幸亏小皇上不谙政务,由他冯保代批了六个字:“晓得了,承祖制”,发还内阁。几近就在同时,刑部要求东厂移交王九思的题本和礼部要求从户部划拨二十万两太仓银给后宫先帝嫔妃打制头面金饰的奏疏都送呈御前,冯保一看便知,这两道折子的目标是皋牢李贵妃,给他这个新任的司礼监掌印来个釜底抽薪。高拱不愧是宦海斗士,斫轮熟行。这一系列的奏疏,的确打动了李贵妃的心。按常例,刑部礼部两道折子,应当发还内阁票拟,但李贵妃一时还吃不准高拱的企图安在,故让冯保压了两天。冯保也不知此事如何措置才叫安妥,故派徐爵连夜赶到天寿山中向张居正请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两道折子的事还未告终,南京方面又送来了蒋加宽弹劾胡自皋的抄本。这更加是“酒徒之意不在酒”了,弹劾胡自皋是假,真正的目标,是要把这一把火烧到他冯保身上。不消穷究就晓得,蒋加宽的抄本也是他高拱下出的一步叫杀的狠棋。刚才徐爵提到邵大侠也参与此中,这更引发了冯保的警戒。当年邵大侠为高拱复官入阁而来京师活动的事,他早有耳闻。上个月邵大侠再度入京与高拱奥妙打仗,也被东厂侦知。冯保本想脱手把邵大侠拘拿,没想到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现在又在南京兴风作浪,持续为虎作伥,断念塌地为高拱卖力。没有他,南京方面就不成能有这支暗箭射来。朝廷端方,凡百官入奏题本分副本副本,副本送呈御前,副本留通政司存底。功德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蒋加宽抄本内容,恐怕早已通过通政司启封官员之口在都城各大衙门传遍。想到这一层,冯保恨不能剥了蒋加宽的皮。转而一想,蒋加宽当然可爱,但最可爱的还是高拱。“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冯保伸指头蘸着茶盅里的茶水,在案桌上把这八个字连续写了几遍。脑筋里也就构成了一个大胆的诡计。他把蒋加宽的抄本装进奏本匣子,号令身边的小火者:
“冯公公另有何事要奏?”李贵妃接着问道。
“是。”
李贵妃点点头,答道:“好,就这么办。”
“啊,有谁支撑他?”
冯保这席话,多少有点让李贵妃感到不测,她骇怪问道:“张先生如何讲?”
孙海一笑说:“回万岁爷,这癞蛤蟆没长人耳朵,不懂人话,同它活力也是白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