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这道疏文,张居正看过无误,便又回到客堂交给张鲸带回大内。
本月二十五日,得臣客籍家书,知臣父张文明以玄月十三日病故。臣一闻讣音,五内崩裂。
张居正不置可否,却想起别的一件事情,又道:“你去山东会馆找找住在那边的山东巡抚杨本庵大人,让他尽快写好辩疏,送呈皇上。”
“反甚么呀,”杨本庵苦笑了笑,“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些势豪大户,恰好仿效他们。”
王国光与杨本庵两人都一同叫了起来。
“见他干甚么?”张居正问。
“甚么,你说甚么?”
“这么说,张先生要回家三年?”
“只怪下官没有说清楚,”杨本庵歉意地一笑,又弥补道,“孔尚贤大量的财产,就来自于本该是朝廷收取的赋税。”
“中明兄,你对首辅,怎好如此说话?”王国光也急了,从速打圆场。
“如许的事不但是山东,如果当真纠察,恐怕每个省都能找出案例。”
“首辅大人,小的受您尊母垂白叟所托,从江陵赶来送信。”
茶过三巡,酬酢过后,张居正开口问道:“杨大人,户科给事中温加礼弹劾你的本子,想必你已看到。”
“你来干甚么?”
冯保领命,退下办事去了。
“这两人如何了?”张居正问。
“究竟是真的。”
“说下官玩忽职守、政务懒惰,这一条是假的。”
游七神采惨白,嘴唇颤栗着不敢说话,只把随他出去的一名男人朝前推了推。
“不谷早就说过,为朝廷、为天下百姓计,我张居正早就做好了毁家就义的筹办。虽圈套满路,众箭攒体,又有何惧?唯其如此,方能办得成一两件事体。”
“你另有何事?”张居正问。
“张先生,冯公公让主子禀告于您,他已给皇上出主张,让皇上访问吏部尚书张瀚。”
“是。”姚旷领命,却仍磨蹭着不走。
作为好友,王国光多次听到过张居正这类心志的表述,但杨本庵倒是第一次亲耳听到当朝宰辅为国事如此不计小我安危,眼眶里顿时噙了两泡热泪,他冲动地说:
张居正如遭五雷轰顶,嘴中不断地喃喃说道:“这如何能够,这如何能够……”
“是啊,祖宗留下来的陋政,莫过于赐田。”王国光也气恼地回声说道,“犯警缙绅钻朝廷的空子,使赋税大量流失,现在财产既不在国,也不在民,都被这些凤子龙孙蚕食净尽。叔大兄,为了能让籽粒田征税,你费经心血,但是,和这些缙绅大户不法占有的地步比拟,籽粒田加征的这一点税银,又算得了甚么?”
“大伴,两位辅臣的揭帖中,言及张先生在家守制,这守制是甚么意义?”
“对,在天下展开清丈地步,统统缙绅大户是重点清查工具,一俟查出,当即追缴所逃全数赋税。”
“这……下官遵示。”
“这不成能,我是皇上,我不放张先生走。”
张居正心中出现不祥的预感。按端方,如果他回家守制,接任首辅一职的,必然是次辅吕调阳。王锡爵这么快去拜访他,是何企图?
一听这两个名字,张居正内心格登了一下。作为当朝首辅,他不必然对天下各地的势豪大户都了如指掌,但是,对孔尚贤与薛汴两人,他却并不陌生。却说孔子被列为“大成至圣先师”入文庙祭祠以来,这位贤人的直接后嗣便被洪武天子册封为“衍圣公”。这一名爵世代世袭。现在的衍圣公孔尚贤是孔子的六十四代孙。另一个薛汴,是成祖天子的靖难功臣薛禄的七世孙。成祖即位后,封薛禄为世袭阳武侯,其封地在山东。薛家在山东运营了七代,其权势也是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