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涩涩地喊了一声,当即就在泥地上跪了。他是童立本在山东登州同知任上招来家中的老仆,已跟了他十五六年。
童立本站起家,走出配房来到堂屋,那女人跟在身后。他说:
有人应了一声。只见房中的一只木圈椅里坐了一小我,手脚瘦得像麻秆,脸上半点赤色都没有,吵嘴倾斜,往外流着长长的涎水。这是童立本的大儿子童从社,奶名柴儿。柴儿生下时聪明聪明敬爱,两岁时得病,请了个江湖郎中诊治,用反了药,今后便成了个手脚瘫痪的傻子。现在三十多岁了,只能坐在木圈椅中,用饭拉屎都得靠人服侍。童立本出去时,柴儿正在勾头打盹儿,父亲的喊声把他惊醒。
“禀老爷,二百两银子。”
“开首几天小人不肯意奉告你,现在不说不可了。”老郑又喝了几口水,止了止心慌,接着说道:“老爷实在应当明白,在京的官员,大大小小有好几千人,每小我都领了胡椒苏木回家,加起来有几万斤之多。家家都想把胡椒苏木变成现银,提及来真不是轻易事。现在,全部北都城,大街冷巷走的都是卖胡椒苏木的人。十小我卖,却不见得有一小我买。虽也有一些店铺收买,但人家只收买那些官局势大人家的,收了吏部官员的,再收户部的,然后又是兵部、刑部。老爷地点的礼部,人家瞧也不瞧。另有就是那些朝中的一品大员,加上那些职位虽低但手上有实权的官员不消出去卖,自有人家上门来用重金收买。出的代价竟比时价高出好多倍。这些官员拿到胡椒苏木折俸,竟比直接拿到俸银还要划算。只苦了老爷你如许的官,既无实权,又无显赫品秩,提及来是六品官,在都城里住了十来年,就没有人晓得你是谁。我拿着胡椒苏木送到贴着布告收买的店家,人家开口就问:‘哪个府上的?’小的答复:‘礼部仪制司童大人府上。’人家嘴一撇:‘甚么铜大人铁大人,没传闻过。’就再也不肯理睬。我站在一旁苦苦恳求也无济于事。这连续十天,我到处碰鼻。见到这般风景,倒真是绝望了。明天后晌,小人路过北玉河桥返来,在桥上站了一会儿,想到如许被人瞧不起,心中像被捅了一刀。若不是要把这四斤胡椒苏木背返来,我真想一头跳进河中,寻个短见倒也费事。待小人回到院子里见到驴子,晓得老爷已经返来了,内心头对小人存着希冀,是以也就不敢进门。”
童立本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金榜落款,已经三十五岁。放了一任县令以后,又当了一任的山东登州同知。九年考满,升为礼部仪制司主事。由从六品的处所官变成六品京官,大要上看职位是崇升了,但实际上经济支出却大为降落。在处所官任上,多少有点外快,日子好过很多。礼部仪制司是一个净水衙门,不要说干系到国计民生起落免除如许实实在在的大权,就是诸如抚边进贡,开漕请恤如答应以获得实惠的小权,也一概不沾边。仪制司所做的事,就是为诸如太子即位、皇室职员加封、天子婚丧大礼如许一应大典供应典章及典礼的标准。有关触及到国度礼节的大事,都得由仪制司出面来做。按理这份权力也不小,但这都是为天子办事,底子捞不到任何油水。事情做好了,得嘉奖的是礼部堂官;做砸了,这个六品主事还得承担任务。是以,童立本自来这个礼法司主事任上,除了一年一百二十石米的俸禄,再没有任何支出来源。俸禄按月支取,若能全数足额拿到,一月十石米,保持一家人的糊口虽不敷裕,勉强还过得去。但自嘉隆以后,京官俸禄常常折值不符,乃至产生拖欠征象。每逢此时,童立本就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