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收?”
殷正茂接过一看,竟是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脱手如此豪阔,殷正茂心中怦然一动,但他很快沉着下来,把银票朝李延身上一摔,嘲笑一声说道:“如何,李老弟真的觉得我殷正茂是贪鄙之人?”
殷正茂已是凶神恶煞,奸笑一声说道:“家有家规,军有军法,这事再不消你覃立山卖乖。你说牛疯子白吃了你的麂子兔子,牛疯子又拒不承认,我现在只好给牛疯子开膛剖肚,掏他的肠子,如果他的肠子里另有嚼烂了的麂子兔子,他就罪有应得。如果找不出甚么来,对不起,你姓覃的就得杀人偿命。你们还愣着干甚么,脱手!”
李义河振振有词,句句都是殷正茂不肯听的话,却又句句都得听,不免心中一阵烦躁,对高拱的一点胡想也就烟消云散,代之而来的是一种刻毒的抨击心机,顿时三角眼内又射出两道寒光,咬牙说道:“我倒要看看,高拱是不是真的把我当猴耍。”
殷正茂手朝牛疯子一指,四个兵士抢步上前,把牛疯子扑翻在地,三把两把就把他的上身剥个精光。
自殷正茂到来之日,李延就已脱下了三品官服,换上一袭青衣道袍,一身赘肉,满脸懊丧。他的这副蛤蟆身材,昔日看上去是威风八面,清咳一声也会吓得老鼠跳梁,现在看起来倒是痴肥卑琐,树叶儿掉在头上也成了旱天闷雷,才几天工夫就判若两人。却说这天交代结束,已是落日西下,殷正茂新的值房已安排妥当,他挥挥手让师爷帮办随差一应吏员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李延两人。“老弟,这边交代结束,你筹办何时出发回籍?”殷正茂问。论年纪,他比李延小了一岁,论科名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却比李延早了两届。宦海序齿首重科名,加上两人一升一退,运势又不一样,故殷正茂尚未开口说话,先已摆出了老迈的姿势。李延听出这口气不大友爱,但现在有事还求着人家,也只得干笑了笑,答道:“就在这三两日内解缆。”
殷正茂哈哈一笑,说道:“看来我俩想到一块儿了,我已派人去包下了魁星楼。”
“大胆狗才,你再敢猖獗,我剥了你的皮!”殷正茂一声怒骂,牛疯子收敛了一些。殷正茂又问覃立山:“你说他白吃了你的酒肉,可有证人?”
“传闻兄台在俞大猷营中住了两个早晨。”
殷正茂所说的“王牌”就是李延送给他的那张二十万两银票,他固然并不思疑李义河确切奉张居正任务而来,但他感觉李义河所说之事有一些尚待证明,是以仍存了一点防备心机,不肯道出真相。李义河也看出这一点,内心头便不镇静,遂起家告别。
“我们这儿,一头公猪一年要给上百头母猪配种哩!”
“如何就要走,好歹要住一个早晨。”殷正茂看出李义河不满,便至心挽留。
“没有没有,”李延从速申明,他见殷正茂有深谈的意义,便说,“石汀兄,我们可否借一处说话?”
李延说着,干涩的鱼泡眼顿时潮润,伤感起来。殷正茂觑他一眼,安抚道:“李老弟也不必如此说话,没有功绩另有苦劳嘛。何况,致仕对于你也不是甚么好事,分开这虱不生蛋的处所,回家保养两年,说不定首辅大人另有更好的肥缺起复用你。”
“那里那里,兄台别曲解……”
“停下,”殷正茂决然一喝,兵士们松了手,那小民又冲过来跪下,殷正茂问他:“你有何事?”
“认得。”覃立山仍跪在地上答道。
“好,好,”殷正茂回声说道,“你先安息下来,喝盅茶解解乏,那边另有一个集会,我去收个场就顿时过来。”说罢喊过一名侍卫,让他把来者带到本身的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