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金学曾说着,又从袖筒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递给张居正,说,“请首辅过目。”
“果然如此吗?那你昨早晨三千两银票的赌资从何而来?”
金学曾这长长一篇群情,意气风发洞察幽微,说得两位大臣内心头直声喝采。王国光一方面把个礼部恨得牙痒痒的,一方面又在策画如何去把那笔花捐收缴过来以解燃眉之急。张居正压抑了多日的肝火这一下更被挑逗得火烧火燎,一门心机惟着如何给王希烈一个上马威。正在这时,司务又出去禀报:
张居正坐得久了,这时想起家松松筋骨,他缓缓踱步到金学曾跟前,指着他官袍上的大豁口说:
“赌来的?”王国光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仿佛不熟谙金学曾似的,把他周身细心打量一遍,又问道,“你赌甚么?”
张居正稍一思考,又说:“汝观,户部派到礼部查账的人,我看就让金学曾来承担,你意下如何?”
“这,卑职会了会朋友。”
这但是童立本死因新说,张居正顿感兴趣,问道:
“就去礼部查账一事,不谷本日就去请旨。”
“王希烈在位必定会禁止。”
金学曾盯着王国光,见部堂大人眉内心蹙起疙瘩沉默不语,便从旁答道:
“好,你且坐着持续讲。”
张居正拿起两张银票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未看出马脚来,他又递给王国光,王部堂看了也分不出真假。
“目下财务情势,依卑职来看仍非常严峻。各省夏课尚未解银入京,而九边近六十万将士衣甲换季,江淮几处管理工程,广西四川等地剿匪都得花大把大把的银子。纵是夏课全数足额征收,也是入不敷出。以是,卑职冒昧推断,下月京职官员月俸,恐怕仍得以胡椒苏木折给。鉴于童立本领件的产生,虽有人挑衅肇事,但亦申明折俸实施另有可完美之处。以是,卑职大胆再给两位大人建议,下月折俸,可否令在京各衙门当真查对,对本署官员确有困难者,月俸仍给银钞。卑职弄来这一万两银子,或许于此可派上用处。”
张居正这么一问,金学曾心下一格登,暗想:方才首辅清查杨用成拉了一车泰山石敢当来都城送礼,现在又查问卑职的三千两银子,如何这些方才产生的细藐末节之事他都晓得?常听人说都城东厂间谍横行,大小臣工所作所为尽在节制当中,看来此言不虚。亦可证明这位新任首辅事必躬亲风格凌厉。幸亏金学曾并未做甚么负苦衷,以是神情泰然,恭敬答道:
杨用成唯唯诺诺,已是面色蜡黄如芒刺在背,额上滚下豆大汗珠,张居正鄙夷地盯着他,又道:
“你现在从速回家,把这身衣服换换。”
王国光感觉金学曾的话有事理,考虑一番后,说道:“首辅已经讲过,礼部支银是关乎朝廷面子,这上头如何能还价还价?”
“君子动口不脱手,乃古训也。卑职谨遵古训只是动口,有何错误?”
“首辅大人,部堂大人,杨用成的帖子已经写好,叨教该如何发落?”
“不是有人逼我,是卑职看到国库耗竭,想通过此举,为户部处理危艰略献芹心。”
“谢首辅大人,”金学曾从地上爬起来,觅了凳儿坐下,接着说道,“方才说到礼部,一是借童立本之死肇事,锋芒就对着咱户部,他们不管太仓银已经耗竭净尽,只一味地挑衅肇事。其二,由礼部官员代收的泰山香税银无端地克去一半,天下赋税若都是如许一种收法,首辅大人意欲初创的万历新政,岂不是一句废话?其三,本日这位纪有功,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说是礼部有急用,那副傲慢模样,倒像是借主,户部欠着他的。是以卑职实在怄不过,言语上争辩几句,这纪有功竟冲上来封卑职的衣领子,卑职不甘逞强,因而扭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