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吗?”
“这个张先生,胸中倒藏得住千山万水,”停了半晌,李太后才缓缓说道,“钧儿,你要好好跟着张先生学一学。”
冯保眯着眼,把那密札读了一遍,大抵陈述高拱回籍以后,足不出户,闭门谢客,连本地缙绅前去拜见,也一概回绝。他刚读完,李太后就微蹙着秀眉问:
冯保当即答复:“万岁爷,天底下生杀予夺大权,都在您手上,一味地慈悲,怎好当天子!”
李太后说了个半截子话就打住了,冯保听不出下文来,又道:“措置胡椒苏木折俸的风波,章大郎是关头。”
朱翊钧答:“是咱的耳朵痒,仿佛飞了只虫子出来,咱就让客用看看。”
“这么大的事情,张先生为何不向皇上禀报?并且,也不见两京官员的奏折。”
“叨教张先生,通政司每日送来很多奏本要朕核阅,这些公文事体浩繁,情势各别,应当如何辨别对待?”
这类反应在冯保预感当中,他持续做戏,连连感喟道:“唉,千想万想都不会想到,邱公公会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外甥。这些时,邱公公心都怄肿了。”
冯保又朝两个小内侍喝道:“还不快跪下!”
“环境如何?”
“记着了,母后,”朱翊钧瞧着跪在地上的两个贴身内侍,又说道,“朕让客用看看,朕的耳朵里钻进虫子没。”
“说些甚么?”
冯保察言观色,适时答道:“张先生提出京察,昨儿皇上例朝时宣读的《戒谕群臣疏》,可谓是断根高拱死党的绝妙良策。”
“别的两份要紧的折子,是那里呈来的?”
“不但放了,还给他官升两级,当了姑苏知府。”
“是吗?”坐累了的李太后,表示一旁服侍的宫女帮她捶捶背,捏捏腰,问道,“有何隐情?”
管事牌子刚出来,斯须间就有一个银铃样的声音传出来,这是小皇上朱翊钧亲口说话:
两个小内侍一颤抖,扭头一看是冯保,客用从速松了手,与孙海退到一边,勾头垂手,身子已是筛糠普通。这两个小大人虽贵为皇上身边的侍应,但见了冯保,仍然如同老鼠见了猫。因为这一声断喝太俄然,不但孙海与客用吓得灵魂出壳,就是小皇上朱翊钧也吓得脊背上直透冷气,不由得惊骇地喊了一声:
“发内阁票拟。”朱翊钧答。
“啊,钧儿,你说这折子该如何措置?”李太后问。
“投鼠忌器啊!”冯保挪挪身子,从窗棂里射出去的阳光,恰好迷着他的眼睛,他用手揉揉眼皮子,才又说道,“张先生是故意人,他前次呈上的揭帖,说章大郎是失误致死性命,就这一个‘误’字,就申明他有保全章大郎性命之意。”
“啊,是的,先生累了。”朱翊钧望了望透过西窗红色的柔幔晖映到缠龙楹柱上的阳光,看看李太后,又朝张居正歉意地一笑,生涩地叮咛道,“看茶。”
张居正说着就喉头发哽,敛眉唏嘘。李太后大为打动,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假装阳光炫迷了眼睛,拿出丝绢拭了拭,指着食桌,对候在门口的寺人说:
“抓住了?”
“那两小我是干啥的?”
“还不是为胡椒苏木折俸的事!”
立即就有几位小内侍抬了四桌茶点上来,君臣四人一人一桌。张居正面前的小桌上,摆了三五种饮品和十几种茶点,他只喝了一小碗冰镇银耳汤,吃了一小块点心,便漱了口。
“请张先生出去。”
冯保又拿起第三份奏折,晃了晃说:“这是殷正茂从广西庆远剿匪火线寄来的。”
冯保答:“有三封折子,皇上和太后想必情愿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