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有其事,首辅分开的这三个月,吕阁老向皇上递了两道抄本。”
“玉娘毕竟是小女子,虽知恩必报但不识大抵。邵大侠将她在青楼赎身,这是恩。但首辅以一人之下、万民之上的显赫身份,对她如此保重,更是结草衔环也难以回报的大恩。玉娘为了报邵大侠的小恩,而孤负了首辅的大恩,这于常理上说不畴昔,再说,邵大侠是朝廷的钦犯,她前去祭奠,岂不是与首辅作对?”
“吕阁老迈体想着这是件小事。”
“吕阁老有六十二岁了吧?”
“下官督办度牒的事,原只想情面太多,各省都有人帮着讨情,故向吕阁老叨教,可否上本奏明皇上多要一千个名额,却没有想到这里头牵涉到朝廷的大政目标。首辅方才高屋建瓴的一席话,让下官如灌醍醐。提及来,这事也不能全怪吕阁老,下官也有任务,跟着首辅办事,下官常常感到力不从心,常有绠短汲长之虞。”
“依我看,吕阁老要求致仕,原是有芥蒂。”
“这事情如果当真究查,你倒没有首要任务,上有吕阁老,下有褚墨伦,这也是你张四维的夺目之处,点子是你出的,但任务却由别人来担。”张居正谈笑之间说出了题目的关键。在张四维瘫了气性如坐针毡之时,他又话锋一转言道,“不过,这件事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饭,拿了度牒的和尚们已回到各省,如果推倒重来难度太大。如果纠错,也只能比及六年以后,下一次颁布度牒了。是以,你尽可放心,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不过,你要转告褚墨伦,叫他好生办事,再有不对,必然新账老账一起算。”
贰内心如释重负,刚说站起来告别,张居正把他拦下,说道:“不谷约了万士和来,你干脆多坐一会儿,一同见见。”
“千万不要让吕阁老致仕。”
张居正离京这几个月,张四维实打实主持的一件事就是颁布和尚度牒。因为要馈送情面并从中投机,张四维让吕调阳领衔上奏向皇上多要了一千个名额。此事固然已包办成,但张四维惊骇张居正回京过问此事,查出此中的猫腻来,是以内心头一向忐忑不安。思忖再三,他决定先来张府,一来向首辅表示拜别渴念之情,二来——如果能逮着机遇,就把度牒的事劈面解释清楚。
“是呀,”张四维实在不懂茶,但此时不得不装熟行,“咱品这味儿,倒是感觉强过西湖龙井。”
张四维明里是承担任务,暗里倒是向张居正表示忠心。张居正看破了他这点小把戏,言道:
“为何?”
张四维正要夸奖莲子羹,却没有想到张居正谈这么紧急的话题。他顿时一愣,揣摩着该如何答复:吕调阳比他早入阁三年,是以论资排辈坐在次辅的位子上。如果吕调阳分歧仕,那么此次辅就非他莫属了。再往下推理,一旦首辅有个三长两短,代替首辅的第一人选便是次辅。当年严嵩代替夏言,徐阶代替严嵩,高拱代替徐阶,张居正代替高拱,莫不都是从次辅的位置上扳倒首辅而代之……从内心深处讲,张四维巴不得吕调阳早一天禀开都城,如许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登前次辅之位。但如许一种表情又怎能在张居正面前透露?他咽下一口莲子羹,摆出一脸难堪的神采,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