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娓娓道出这个故事,王国光咂摸再三,忽地嘻嘻一笑,说道:
“这恰是你叔大兄一贯的主张,鱼和熊掌不成兼得。”一番动情的话,王国光深觉得是,是以答道,“做事与做人,若能同一,可谓差能人意。如有冲突,则只能把做事放在第一了。”
王国光滑头地一笑,正欲调转话题谈谈部务,忽见书办冒莽撞失闯出去,对张居正禀道:“首辅大人,传旨寺人王蓁到。”
“谁?”
“你看呢?”
见王国光点头晃脑的模样,张居正被逗得一乐,问道:“这么简朴一件事,一定老兄还能看出甚么花样来?”
中官传旨,不成多说一句话。以是王蓁也不接腔,只向张居正施礼告别说:
“叔大,王公公说到的风葫芦,是如何回事?”
“怎地不符?”王国光用心紧绷着脸争道,“你们两个有洁癖的人,巴不得大千天下不存任何一点污垢,这不是痴心又是甚么?”
“是真迹吗?”
“没呢,是以太后也很欢畅。”
“如何拟的?”
张居正苦笑了笑,答道:“不谷看皇上整日古板,便买了个风葫芦送他。”
“博老在这里待了一上午,我尚未与他通气,我是想,这件事还是我俩商讨出一个计划,再与他集会不迟。”
“这么说,那二十万两银子是要不返来的了?”
“你想想,能不准吗?”
“这倒也是。”
王蓁说罢分开值房走了。王国光从文卷室中走出来,看着茶几上的赠品,问道:
“没担搁学习吧?”
“皇上准旨了?”
“那,你为何还要保举他?”王国光气呼呼地诘责,接着说,“新皇上即位之初,南京工科给事中蒋加宽还上了一个抄本弹劾这个胡自皋,说他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了一串假的菩提达摩佛珠送给冯保……”说到这里,王国光戛但是止,他俄然间像明白了甚么,抬眼瞅着神采乌青的张居正,又谨慎地问,“叔大,是不是冯……”
“臣何德何能,蒙圣上如此眷顾。”
“削籍,发配三千里塞外放逐。”
“太仓还是空的?”
“汝观,我且问你,如果用一个赃官,便能够惩办千百个赃官,这个赃官你用还是不消?”
“你说。”张居正张大探听的目光。
“高拱多拨给殷正茂的二十万两银的军费,可否要返来,以解目下燃眉之急?”
张居正不屑地一笑,说道:“只要不谷的大政目标能够贯彻推行,背点黑锅又算甚么?”
“这不怪太后,她对峙要秉公断案。”
“咱怕啥,怕鼻子掉下来咬了嘴。”王国光自嘲地说,“倘若再有人跳出来肇事,皇太后再让咱钻烟筒子,那才叫一跤跌进了茅缸,浑身是屎了。”
“这些事理不消讲了,大师心底都明白,我要问的是人选,这小我选你想了没有?”
“汝观,你说,皇上这时候俄然颁赐赉我,究竟有何企图?”
“汝观,看出甚么蹊跷来了?”
“有这句话,咱就晓得该如何办理了。”
面对王国光的忿忿不平,张居正既表示怜悯,又感到这位好友修炼还不到家,因而说道:“隆庆二年,我初入内阁,一日,隆庆天子俄然来了雅兴,传旨内阁几位大臣陪侍他去西苑玩耍。在西苑,不谷亲眼目睹了一场饿虎扑羊的游戏。西苑里养了三只番邦进贡来的老虎,都关在铁栅围死的虎屋里。我们君臣到了那边,饲虎的小火者便投了一只羊出来。老虎一下子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个纵跃到了羊的跟前,前爪伏地,屁股耸起,目光如电,张嘴龇牙,那只肥羊股栗不止。大师觉得那只虎瞬息就会冲上去把羊撕得粉碎,谁知虎却掉头而去。羊看到机遇,顿时撒开四蹄仓促逃窜,就在那一顷刻,只见那只老虎屁股往下一沉,长啸一声,腾空腾起,闪电一样扑下,斯须间就咬断了羊的咽喉,七步以内,血溅灰尘。抚玩此番饿虎攫羊,让不谷悟到后发制人的事理。谦让,后退,乃是为了积储力量,以便更有力地打击、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