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张居谦从速出来补救,他用眼色表示冯大人不要出声,自家勉强挤了个笑容朝李顺说道:
人有脸树有皮,李顺再木讷,对这类欺侮也受不了,便反唇相讥道:
周显谟说着,起家到了里屋,从随身带来的箧笥里拿出两份文件来,再转出房来递给金学曾,此中一份盖了刑部关防,移文很短:
“周大人说了很多,归结起来就一句话,要下官识时务者为豪杰。”
“现在尚未收到答复。”
“你真的挑返来了?”李顺问。
“五听斋,”李顺非常怜悯金学曾眼下艰巨处境,也知他压抑难申的表情,便道,“单看这个开首,就知是一篇奇文。”
本是同级,赵谦却以“下官”自称,周显谟听了内心头舒坦。他晓得这座牌坊是赵谦建议并带头捐资修建的,他本身也凑兴捐了二十两银子,现在由他命令拆毁,便感觉有些对不起这位执礼甚恭的老熟人。是以快步走下石堆,朝赵谦深深一揖,难堪说道:
“在东门外接官亭里。”
“金大人,愚职真是服了你,出了这大的事,人们都猜想你六神迷乱,却想不到你竟还能提笔写出妙文来。”
“多谢周大人美意,此事容下官三思而行。”赵谦说着,起家朝周显谟做了一个请的姿式,又道,“猜想作陪的官员都已到齐,请周大人赏光退席。”
“这倒是,我们现在就脱手。”
金学曾答道:“首辅大人不肯沽名钓誉,我辈也只能受命行事了。”
自张老太爷被承差水火棍打伤后,这半个多月里,大学士府门前每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远近各路官员,不管熟谙不熟谙,莫不抢先恐后赶来探视。这里头作怪的,原是宦海上的攀比之心。某某衙门的左堂大人持了拜帖携着礼盒儿前来问候,那右堂大人若不来,岂不遭人群情?这个衙门探视过了,阿谁衙门焉敢有半点支吾?荆州城里各衙门自不必说,邻近州府衙门,只要有一个带了头,其他的也必都闻风而动。最早赶来慰劳的,是湖广道抚按两院的代表,这两衙一动,底下各府州县有谁不看下属神采行事?宦海上流行的本来就是追求之术,热中于驰驱豪门的官员们自是不肯放过这一次邀宠奉迎的良机。一时候,荆州城中百官云集,大学士府门前广场连日来竟像是开庙会似的,众官员紧赶慢赶揣着凑趣之心前来,却没有一个能见到张老太爷。这老头子听了赵谦的话,饰辞伤势太重,躲在后院不出来。欢迎他们的是张老太爷的二儿子、张居正的弟弟张居谦。他现在挂了个锦衣卫批示的五品衔,府衙也就在这荆州城中。因在私宅与来访的官员不好行庭参礼,张居谦干脆除了官袍只穿便服见客。每天,他都要收下一大摞洒金朱砂笺的拜帖,礼盒差未几堆满一间屋子。这一天约莫巳牌时分,张居谦正在前院客堂里欢迎特地从夷陵州赶来拜见的太守冯大人,一名家人出去递给他一份拜帖。这份拜帖过分粗陋,仿佛是临时找一张红纸写下的,上面一行颜体楷书倒是颇见功力:晚生李顺谨拜。“是远安的知县李顺,”张居谦对冯大人说,“你且稍坐,我去迎他出去。”
金学曾看着李顺大快朵颐的模样很高兴,讥道:“李大人,你真的觉得张老太爷不吃鸡?”
“也真是怪,这么甘旨的好菜,张老太爷竟然无福消受,唉,可惜,可惜。”
“你没吃上酒,感到窝囊是不是?”
“这是为何?”
“是呀,小的深思老爷家住南门,如何就闷头朝西走,以是就在背面喊上了。”
“张大人的意义,是让咱李某把这乌骨鸡挑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