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爷,兔子是狗赶出来的,话是酒赶出来的,你这衙门里的尊朱紫,为何要进大牢来请我们喝酒,该不是明天要割我们的头吧。”
宋师爷回道:“衙门都是替皇上办事儿的,违背圣意就叫抗旨,按《大明律》,凡抗旨者一概严惩不贷。”
赵谦阴一句阳一句煽风燃烧,数落了金学曾一大堆的不是,倒把张老太爷弄得没了主张。这话从别人丁中说出,他并不会太在乎,但赵谦如此说,就不能不引发他的正视了。这赵谦与张老太爷究竟是甚么干系?他为何又如此悔恨金学曾?提及来倒是有一段隐情。
“第一,老太爷千万不要说本身伤得不重,就躺在这床上,不要见任何人。”
“如许也很好。”张文明感觉赵谦思虑已很周到,想了想,又弥补道,“我也能够给叔大写封信,讲讲这事儿。”
“传闻我的前任李大人来,赵大人赠给他‘有为而治’四个字,愚职此次到任,不知赵大人又有何真言相送。”
“真的?”陈大毛又是一惊,双脚跐着地上的稻草。
“晚餐不是吃过了吗?”站在门边的狱卒白了绿头苍蝇一眼,没好气地说。
说完,宋师爷噗的一口把灯吹灭,跟着狱卒摸黑走了。
赵谦一脸苦相,以下辈的口气恭敬答道:
天煞黑,一个头戴程子巾身着深蓝梭子布直裰的半老头子走进了荆州府大牢。在狱卒带领下,他穿太长长的甬道,在稍稍靠后的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凌晨在奥妙观门前惹事的李狗儿和绿头苍蝇二人被税关巡差当街拿了关进州府大牢。对于抗税之人,税关有权拘拿,但税关不设刑狱,所拘人犯只能放到州府大牢羁押。因为扳连张老太爷受伤,这二人一押进大牢就遭到皮肉之苦——打他们的不是税差,倒是看管大牢的狱卒。绿头苍蝇犯刁,还被狱卒用了一回拶子,十个指头被夹得鲜血淋漓。狱卒翻开牢门,陪半老头子走了出来,屋子内黑黢黢的连人影儿都看不见,狱卒点亮了随身带来的竹架捻子灯,这才瞥见两个犯人半躺在霉味呛人的稻草堆上,狱卒朝他们吼道:
“对。”
陈大毛一听,也赶紧接嘴:“对呀,我家欠下四两多匠班银,也冇得钱还,我也不消救了。”
陈大毛一咬牙,狠心说道:“斩首就斩首,我认了。”
“是,但宋大人讲的衙门端方我确切不懂,可别为体味气把事儿办砸了。”
“就为那块田。”赵谦为了撤销老太爷的思疑,竟不吝扯谎,“传闻金学曾来荆州不到半个月,就偷偷摸摸调查那块田的事。”
“我呢?”李狗儿怯生生地问。
“皮肉再痛也不打紧,怕就怕颅内有伤。”赵谦体贴说道,“咱府衙里有位刑名师爷长于验伤,要不,咱叫他来验验?”
陈大毛看了看,倒有一半字不认得,只得退回给宋师爷,觍着脸说:
“他当了巡栏官又如何的?我看他姓段的也不是甚么大德君子。”
张文明敷了金疮药,火辣辣的痛已是止住了,只是血流很多了点,脑筋昏沉周身酸软有力。他靠在垫高了的枕头上,哼哼唧唧答道:“郎中看过,只伤着皮肉,静养几天就会好的。”
眼看张老太爷躺在床上含混了,赵谦却赖在房间里不走。这当儿,张文明的老伴太夫人踱进房来,对闲坐着的赵谦说:
“金学曾,他来干甚么?”张老太爷问。
宋师爷念完,本觉得两个犯人会为之喝采,放下纸来,却见陈大毛眉内心蹙起老迈的疙瘩。
“我此人好管闲事,街坊一帮促狭鬼,就说我像夏季里的绿头苍蝇,见甚么都想叮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