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吗?”张居正问。
张居正此话并非戏言。另有一种感受他不便说出,那就是他与玉娘第一次共拥香衾,才晓得玉娘是一名处子,温温婉婉尽显羞态。而后,只要与玉娘同床共枕,就能闻到她身上披收回的那一种令人魄荡神驰的特别香味。面貌如花,肌肤如雪,香气如兰,只要和她在一起,张居正无不豪情彭湃,如醉如痴。常常在积香庐得了幽会的兴趣,回到内阁措置公事,他就格外显得精力饱满。
“你是怕获咎冯保。”李义河口无遮拦,语重心长劝道,“叔大,你我多年朋友,只是你造化大当了首辅。不过,有句话我还得劝你,对阉党不能一味姑息,高拱千不是万不是,但是对阉党制约有方,决不姑息养奸,就这一点,足可让人称道。比之人家高胡子,你叔大就软了一些,难怪有人说,对各衙门官员,你是轰隆手腕,对内廷寺人,你是菩萨心肠。这一次左掖门事件,你若再态度含混,不睬直气壮站出来为朱衡说话,士林中人就会背后里骂你是软骨头,授人以柄的事情,千万做不得啊!”
“说得好,”张居正击节赞道,“但要记着,全军夺帅只是匹夫之勇。”
“你是专门送这个来的?”
“偷鸡摸狗。”
“来由有二:第一,阉党疏忽朝廷法纪,诈传圣旨,将大臣面子视如敝屣,此风不杀,万历朝就开了伤害先例。长此下去,阉党乱政,我辈士人岂不沦为刀俎下之鱼肉?第二,你叔大兄早就讲过,自本年始,要推行财务鼎新。这财务鼎新不过两条,一是开源,二是节流。内廷绕过工部申请杭州织造局用银,竟高达八十万两,这不但没有节流,反而是狮子大开口。如果不向皇上申明事体打消增额,你的财务鼎新,恐怕就只能胎死腹中了。”
“这多累啊!”
“这么说,皇上与首辅都成了婴儿了。”
“幼滋兄,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明天又有甚么事来烦我?”
“不喜好!”张居正答复干脆。
“奶子!”
“你说是谁?”玉娘白了他一眼。
李义河一时揣摩不透张居正的心机,咕哝道:“意气用事也并非满是好事,民气中存一点意气,才不至于失了读书人底子。叔大啊,恕愚兄直言,我看你举棋不定,心中定有难言之隐。”
“对冯保,只能施以皋牢之法,一方面要皋牢他,另一方面,还得管束他。”
张居正答道:“朱衡上午去到内阁,提出要致仕回家,这场斗争之结局,他也只能是告老回籍了,空下的工部尚书一职,不谷拟向皇上保举,由你来继任。”
“幼滋兄这一番话,听来真如轰雷贯耳啊!”
李义河也感到方才话说得过火,心生悔意正思挽救,便觍着脸回道:
“吴和。”
张居正回身对玉娘说:“你先上楼安息,我见过客人就来。”
“幼滋兄,你在宦海待的时候也不短了,如何还像那些青年士子,说话意气用事。”
“第三种境地嘛,”张居正心机还未完整收拢,用手摩挲着玉娘嫩白白的面庞儿,色眯眯地说,“就是寻花问柳。”
张居副本想敲打一下李义河,却没想到招来李义河一通群情,反被他抢白一番。在都城里,能用这类口气同他发言的人,除了李义河,断没有第二个。这位威权自重的首辅平常听惯了顺耳的话,现在劈面被人数落,他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挖苦地评了一句:
张居正恐怕玉娘遐想又生伤感,赶紧评价道:“这隆庆天子与奴儿花花之间,就叫游龙戏凤。龙凤之戏,只能产生在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