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暗里感觉,比起西院夫人钟氏超脱出尘的韵致,林氏美在表面,她那张脸老是不管不顾地斑斓着,不管悲喜怒恨怨,也还是无损于她的斑斓。
她觉得,她未请隐堂“密杀”取了秦彦婉的命,已然仁至义尽。
林氏有一张端丽的容颜,眉骨高、鼻骨挺、下颌圆润,整张脸饱满如花苞,笑时便有若春花绽放。
秦素半垂着头,厚重的刘海之下,是一抹讽刺的淡笑。细雨携起冷风,拂过斩衰上未经补缀的线头,刺着她的下颌,有些痒,也有些疼。
但是,就在她被郎主转送别人的那一晚,秦彦婉却悄悄地来找她,塞给了她一个承担。
林氏木然踞坐于胡床上,端倪里刻着浓厚的哀痛,以及更加浓厚的倦怠。
当她抬开端时,在异国酷寒的星空下,秦彦婉肥胖而纤细的背影有若一道轻烟,渐行渐远,渐至无踪。
一所没有了男仆人的院子,便如东风不肯渡的花圃,如何看,都带着几分苦楚。
细论起来,她与斑斓并无深仇大恨,更说不上对她有何感受。当年斑斓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并不长,一年多以后,她便因出错而被逐。而斑斓背后的林氏,秦素自重生后无数次回思宿世,越想便越有种感受:她宿世遭受的统统,与林氏干系并不大。
酒宴欢歌、觥筹交叉,她们于华宴之上相逢,却双双沦为玩物,一个缠绵于男人怀中,一个委宛于男人膝上,四目相顾,不敢相认,唯错眸而过。
这丫环所起的感化,最多就是撺掇她做些傻事,再给林氏报个信,让林氏有机遇奖惩她,如此罢了。
秦素微微颦眉,空中水洼中映出的黑瘦少女,便也有了一个寡淡的迷惑神采。
她记起,西院的正房,是叫做“西华居”的。
从她的角度,只能瞥见秦彦婉清丽的侧颜,长眉如画,秋水明眸,神情间含着多少轻愁,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去。
再者说,秦素失身那晚,引她入局的是阿豆,而阿豆是被一个麻脸老妪拉拢的,那老妪背后的人,真的是林氏?嫡母算计庶女,有需求费如许大的手脚?
除这四周外,其他各院亦对应而生,如东院两位妾室居于“东云照水”,西院双妾便住在“西月飞霜”,另有诸如“东篱”对“西庐”,“东风渡”对“西雪亭”等等,不堪列举。
秦素不自发抚住了胸口。
她只比秦素大了一岁,却足足高出秦素一个头,因此这摸头的行动做起来便不显高耸。
至于斑斓会在将来做出的那件事,秦素目今尚得空顾及。
她将方才生出的那一点讶异抛了开去,撑高了手里的青布油伞。
天空是一片无垠的灰,雨线不知倦怠地倾泻而下,似是没有穷尽。
东院正房为“东华居”,西院正房便叫“西华居”,两处皆为主母的住处;“东萱阁”为东院吴老夫人所居,西院高老夫人便住在对称的“西萱阁”。
宿世的她,有极大能够恨错了工具。
连日不断地守灵哭丧、铺草枕土,朝暮只以一溢米粥裹腹,秦彦婉的面色有些蕉萃,仪容却还是整齐。
幸得秦世章有才,这些名号才没闹出笑话来,然如此多东、西二字打头的称呼,也充足人晕头转向的了。
两年以后,秦家二娘的隽誉,但是传遍了全部陈国的。
她翻开承担,内里是两张热饼、两只熟蛋,另有一张带着余温的五十两银票。
看来看去,这位六娘子的身上,仍旧一无是处,就是一个土气的村姑。
宿世秦家灭门后,在赵国一个大士族的家里,她曾见过秦彦婉。
斑斓在无人处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