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一旁失魂落魄的林氏,吴老夫人寂静半晌,淡声问道:“妪,刘忠一家铺子管得不错,为何要派去田庄,可否明言相告?”
宿世的秦素曾对这些仆人嗤之以鼻,视之为无物,直到去了隐堂方知,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仆人,偶然远比不对劲的仆人还要有权、有钱、有势,他们的能量也不容小觑。
林氏感遭到了周妪的视野,那视野安静而淡然,正凝在她的身上。
这话真是问到了她的内心上。
倒是林氏,被这几句话说得神采阴霾。
她低着头,垂于袖边的手不自发地屈张了好几下,像是要捏碎甚么东西普通。
这般想着,吴老夫人乃至还微觉欢乐。
珍本的事情她并没放在心上。她介怀的是,太夫人竟专门点了然秦素的“旧疾”。
她是甚么人?她是一府的主母,手里掌着中馈,每日要打发多少回事的仆妇?百口高低百余口人的吃喝嚼用都要来问她,她那里能记得住一个外室女膝盖上的伤?
她晓得,这是太夫人在就那三卷珍本做交代,令她们不成再持续寻书了。
吴老夫人立在椅子前,敛首低眸,面色平平无波,还是悲喜不扰的模样。
这是林氏经心布下的人手,这些年这一家人也非常听话,帮了林氏很多的忙。可太夫人却一开口就将人撵去了田庄,林氏如何不惊?
统统人皆觉得她的用心的,包含死去的秦世章。
“……太夫人另有一事请东院夫人措置。”周妪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字一句非常清楚:“连云田庄现在正缺人手,太夫人说,茶叶铺秦忠一家诚恳无能,便去田庄帮着种地吧。太夫人还说了,赐归秦忠原姓,今后便叫回刘忠,刘家子孙亦回归本姓,不再姓秦。”
这三卷珍本既是无着,则薛家那边,太夫人应当便会松口了。
她语声安静地说完了话,便敛袖站好,不再多言。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周家与平家在府中走得极近,厥后不知因了何事,周妪自求离府进庄,与平嫂子垂垂便断了联络,直到前些时候她重回秦府,两家才又走动了起来。
她不着陈迹地向帘外扫了一眼,却见朱绣垂首立着,似是对屋中之事一无所知。
这刘忠一家便是阿豆的家人,亦是林氏这些年来收伏的帮手。刘忠管着茶叶铺,其子刘壮在米铺做伴计,过几年也会提作管事。
“两位夫人安好,女郎安好。”一进和东萱阁的明间,周妪便哈腰施礼。
吴老夫人也有些微动容。
如许好用的棋子,林氏自是不忍弃之。
林氏低眉站着,难堪与尴尬瓜代浮上心头,像是被人指责到了脸上,那各种情感翻滚着,搅得她呼吸不宁。
吴老夫人尚可安坐不动,林氏却不敢再坐着了,站起家来笑着号召:“妪,雪大天寒,如何亲身传话?”态度非常客气。
不过是个外室女,却不知走了甚么运,竟得了吴老夫人的眼,现在连太夫人都轰动了。
于秦素而言,倒是充足了。
这些事秦素本来并不知情,是阿栗从秦旺那边探听来的。秦旺在庄子里待了近二十年了,对府中近况并不体味,阿栗听来的有代价的动静,也就这几件罢了。
林氏立即感激地看了吴老夫人一眼。
太夫人说得对,书毕竟是死物,如何比得上冠族大姓的薛家?只要能与薛家说得上话,几卷珍本又算得了甚么?
“……太夫人说,物是死的,人最首要。女郎天幸躲过一劫,是彼苍的眷顾,亦是秦家祖辈庇荫。只她年纪幼小,怕承不住这般福分,还是要在房中静居才好。太夫人还说,女郎腿上的陈年旧疾,也需好生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