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夫人神采泛青,颊边的肌肉不住颤抖。
“夫人!”蒋妪惊呼一声,抢上前去扶住了吴老夫人,一面转头便想唤人。
“竟然……是如许……”她呢喃着说道,那声音低而微,似被唇边那两道深深的纹路扼在了喉中。
现在的她虽是气味短促,但面色却较方才平静了一些。进屋后她便快手快脚倒了一盏水,将药丸化入水中,再喂吴老夫人喝了下去。
蒋妪目中含泪,一面以衣袖悄悄替她扇着风,一面哽咽道:“夫人可好些了未曾?头还晕不晕?”
蒋妪面色煞白,盗汗自额角流下,却终是咬紧牙关,未曾再唤人出去。她用尽了满身力量方架住吴老夫人的身材,将她缓缓放平在榻上,又拿了一只隐囊枕于其脑后,旋即便疾步奔出屋外,不一时又快步折返,掌中托着一枚桃核大小的玄色药丸。
“夫人宽一宽解……且宽一宽解……”蒋妪语声微颤,眸中含着怜惜与体贴,紧紧拉住吴老夫人的手动摇着:“虽则姑太太的子嗣……但毕竟她也立住了脚,现在正得夫主万般宠嬖,夫人也应保重才是,姑太太身后有您,也多了一重背景不是?”
“夫人,姑太太还需靠着您啊。”蒋妪又道,一脸希冀地盯着吴老夫人的脸。
“你说得对啊。”她语声微小隧道,像是被这一声长叹抽去了统统的力量,每一个字都说得万分艰苦:“我……不能倒下去,我得好生……活着,给我的阿芳……做背景。”
“你且再细说说,医是如何说的。”一俟坐定了下来,她便又开了口,声音虽仍有些发颤,神情却已安静了很多。
半刻钟后,吴老夫人面上的那一层青灰,终究垂垂地淡了下去,连同她那带着尖啸的喘气声,亦渐渐地安定。
蒋妪闻言,面色微有些发白,眸中涌出一丝不忍,沉默了一会,方低声道:“医说,那几样面脂与妆粉中,有两样各掺了极少量的丹砂与轻粉,这两种药如果耐久用着,会致女子……不孕。别的,我另送去的那几瓶香露也有题目,桂花露里掺了麝香与蟾酥、芙蓉露里掺了冰片与雄黄,亦皆是分量极微。医说,这四样若再加上珍珠粉与犀牛黄,便是六神丹的配方了。那六神丹……如果妊妇食了,会……胎死腹中,或是……产下畸胎。”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个字,皆像是在耗损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说到最后,她的脸上便垂垂浮起了一层青灰色,那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中,带着锋利刺耳的啸音,似是下一刻便会突破喉管。
这微带颤音的几句话,让吴老夫人身子一动,紧接着,她的眼皮便颤抖了起来。
做完了这些,她又跑去了一旁的西次间,将铜吊壶拿了过来,向茶盏中斟了滚汤的暖水,略吹凉一些,喂吴老夫人喝了一盏。
千里以外的秦府东萱阁,吴老夫人闲坐于东次间的屏榻上,望着大案上的青铜鹤口衔珠灯盏,呆呆地出着神。
灯台上烛焰摇摆,将这主仆二人的身影映于壁间,亦是摇摆得如风中残枝。
便在前几日,秦世芳递信说要回府,吴老夫人方想起女儿的东西还收着没拿出来,遂命人开了自西厢,预备将一利用物挪至东萱阁后的醉杏园。(未完待续。)
“是,夫人,医便是如此说的。”蒋妪却完整听懂了吴老夫人的意义,垂首说道。
吴老夫人闻言,灰败的面上漾起了一丝凄然,很久后,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蒋妪陪侍在一旁,垂首束立,温馨地不出一声。
蒋妪赶紧又跑到一旁,将统统的隐囊皆捧了过来,围着吴老夫人摆了一圈,以使她坐稳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