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不着陈迹地看着他,特别重视看他的眼睛。
秦素略略举高了头,恍忽的视野落在劈面的竹屏上,又穿透而去。
秦素怔忡地望着面前竹屏上绣的梅影兰叶,似是在此,又若在彼,如真似幻,叫人不能辨清。那精密的凉意落上脸颊,旧光阴里讹夺的瓦檐,与面前精洁的屋宇堆叠在了一起,如隔了雾,又似梦幻泡影,斯须消逝。
耳畔垂垂响起絮语,倒是钟氏正在说着话。那和顺的语声像是隔了极远,字字句句辽远而来,渐渐地,将秦素的心神拉回到了现在。
那是历经沧桑、久经光阴磨砺以后的人才会有的眼神,统统情感内敛而不过露,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秦素恍了恍神,满心的苦楚如水弥散。
蔡氏本就惨白的面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惨白起来,连嘴唇都没了赤色。她低着头上来给林氏施礼,语声嚅嚅:“妾见过东院夫人。”
她恍忽地看着这虚幻的景像,仿若立在衰草寒烟中,看细雨在断壁残瓦下连缀成线,那细细的蛛丝悬吊于檐角,她的茜裙上沾了薄薄的灰。
她不由暗自咋舌。
黄柏陂。
秦素颦眉凝神,蓦觉一道视野投了过来,眸光竟是极其锋利。
暗内省看了一会,秦素感觉,钟景仁的眼神中正平和,不管说话还是温馨,双眸中始终淡定安闲。
两院世人进得正房,向太夫人见礼毕,直待坐定以后,秦素才不足暇去打量钟景仁。
她一面思忖着,干脆便掉转视野,迎上了钟景仁看过来的目光。
“……长兄说要建几座门路窑,那黏土烧着正合适……”
相面之法亦是隐堂所授的课目之一,固然传授得很粗浅,但用来察颜观色还是充足的。
在她的面前,耸峙着秦府残旧的门扉,漆色剥落如阳光滤过树叶留下的斑点,门上的匾额半悬半吊,上头的“秦宅”二字已被蚀得烂了。她穿了一身华艳的宫妆,撑着青布伞,单独站在毁灭的秦氏旧宅门前,茜红的裙衫被细雨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