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晦立时应道:“自当如是。”
东陵先生所赠的那封信中之信,便是指了然,要由她陶文娟本人,亲手转交予薛家的大郎君。
在门旁站了一会,陶文娟便转过了花幛,去东厢取了两件针线,坐在正房的廊下荫凉地里,细细地补缀起来。
蓦地,院门处传来了温文的剥啄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道很清郎的声线响了起来:“陶先生可在家?”
方才她便看过了,院门外并无马车或牛车,可见杨从申应是从秦府一起走过来的。现在虽是暑气暂消,到底另有些热,这一起他走来想必颇是吃力,请他稍坐也在礼数当中,即使是孤男寡女,只是她也不是甚么大族女子,小族并没那么多的讲究。
这也是他的一片爱女之心,而陶文娟觉得,只要能将信交予薛大郎,不管交信之人是谁,应当并没那么首要。
杨从申清隽的脸上,敏捷升起了两片红晕。
而她并不晓得的是,在她回身以后,杨从申面上的神情,俄然就变了。
陶文娟便柔声道:“郎君还是擦一擦罢,并不费事的,我去厨下寻布巾,且请稍等。”语毕她便疾步出了屋,径去了后院的厨房。
这杨从申乃是秦彦昭的侍卫,很有学问,常被秦彦昭派来给陶若晦送东西,陶文娟也与他见过几面,晓得这是个为人很不错的郎君,并非生人。
她便扬声应道:“请稍候,这便来。”一面说话,一面便将针线笸箩清算好,复又回至里间取了幂篱戴了,方去了前头开门。
陶文娟便笑道:“杨郎辛苦了,且自坐着便是。”停了停,便又笑问:“却不知这箱子里装着甚么?看着似是极重的模样,莫非是一箱子的书不成?”
不过,自出了胡天的事情后,陶若晦对一应士族后辈总怀着戒心,故那封信便被他直接拿去,藏在了陶文娟那位族叔的书房里。
杨从申摆了摆手,温声道:“不辛苦,不过是跑腿罢了。”他说着便想要将茶盏放回案上,谁想他的手方才伸直,那衣袖便碰翻了一旁的茶壶,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青瓷茶壶回声落地,里头的茶水泼溅出来,瞬息间便将他的袍摆打湿了。
立在门后的陶文娟,透过门缝见那辆马车分开了视野,方才转过身来,依着门扇站了,拿布巾拭了拭汗。
“本来如此。”陶文娟了然隧道,复又向他伸谢:“杨郎辛苦了。”
陶文娟“呀”了一声,人已经站了起来,迭声问:“可烫着了未曾?杨郎可受了伤?”虽说着话,人倒是并未往前,还是守着礼数与杨从申隔案而立。
那声音停了一会,便又略略进步了些道:“仆乃杨从申,是奉郎君之命来送东西的。”
掸了掸沾湿了的衣袂,杨从申,或者应当说是欧阳嫣然,例安闲地直身而起,往四下看了看,旋即便将视野凝集在了那架大书架上,目中划过了一丝冷意。
杨从申红着脸摇手道:“不必如此费事,我……我无事的。”他一面说话,一面便伸手去拉袍摆,只是那袍摆已然湿得透了,又如何展得平,越拉便越是不成形状,他面上的难堪亦越来越浓。
“这……我一时失手……真是对不住……”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边,两只手支楞着,脸涨得更加地红。
“不尽是书。”杨从申又喝了一口茶,清隽的脸上便暴露个暖和的笑来,温声道:“郎君送了先生一整套的文具,此中有一方文山砚,经不得车马颠簸,故才由我送来了。”
陶文娟晓得他有武技在身,比浅显士子的力量大多了,当下也未多想,回身虚虚掩上院门,便在前带路,将他引至了书房,又将果物并温茶端了上来,请他坐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