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绍说闲事时便端庄了:“我虽在西疆,诸胡、夷之部,却也多有留意。契丹本是东胡族人,其先人被匈奴所破,退保鲜卑山,在今之营州四周居处。内有部族,大小不一,并无极严的尊卑长上之分,每一按期,部族间公推强有力者为尊,带领诸部,曰大贺氏。先唐太宗时大贺窟哥内附,是为李尽忠之祖父,孙万荣之祖孙敖曹亦为一部酋长,受朝廷封赐。万荣以祖荫累授右玉钤卫将军、归诚州刺史,爵永乐县公。”
独孤绍点头:“朝廷在西、北运营多年,边贸既盛,又有常备精兵,突厥止息,吐蕃冬眠,俄然犯境,且又在契丹反叛之时,如果出于偶尔倒还罢了,如果这些胡夷之间各有联络…”
崔秀与崔明德对视一眼,同时道:“突厥。”
这题目实在不难,前次行军,因世人都觉得易事,调派的都是资格普通的将军,甚而有很多从未领过兵的士人相随,与其说是征讨,不如说是一场镀金大会,此次行军,必当更加慎重,最好派出有资格的名将,朝中名姑息那么几位,撤除大哥的、抱病的、不能令母亲放心的,剩下的可想而知,实在特地为这事将这么多人叫来参议,本身有些多余,毕竟现在我所与者,还是以政事为多,我的目标,一是想构成议事的定规,使更多的人能与我参议大事,而非仅限于崔明德和独孤绍,二则是想将郑元一引入核心。
就算我的抱负再不结壮、再异想天开,可毕竟我也已一点点地在向之靠近,她的呢?她的抱负…是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嗯。
崔秀眯了眼道:“东有契丹,西有吐蕃,东西之间,乃是…突厥。”
独孤绍不解道:“你不是也在么?”崔明德将她手一搭,她便明白过来,暴露些耐人寻味的笑:“纵情,纵情,下回还要蹴鞠,或是打球,尽管叫我,我必然去。”
崔明德道:“陛下封禅期近,一定能给你很多时候。”
不知怎地,我俄然想起那一日与阿欢、独孤绍和崔明德高歌醉酒的神态来,此时我们三人都在此地,参议着时下女妇本不该触及的政事,阿欢却独居深宫,所思所虑,大抵是我所曾见、她所不喜的那些琐事,她迩来的奇特之处,是因为这个么?我已垂垂获得母亲和一些士人的认同,在外有所作为,她却还顶着庐陵王妃的名义留在原地,未曾有半晌前行。
说来讽刺,于我而言,郑博活着的时候是个困扰,死了以后,却反而是个极好的招牌。只要我一日还觉得郑博守节的名义守着寡,荥阳郑氏便是我的亲戚,我能够名正言顺地与郑氏族人来往,他们也能够大风雅方地上门来打秋风、求官职。
独孤绍与我具是一怔,独孤绍暴露些镇静之色,浅笑道:“倘若以我为将,贵不在兵多,而在三事:一则朝廷当委我专以兵权,信之任之,用而不疑,二则请许我以一年之期,足选粮秣,不成催促几次,逼令出征,三则请以军情司东司为我援助,一应人手,从我之叮咛,并选熟谙边事之人,最好是归附之契丹人,使我得能行间。”
午后邀约, 独孤绍不出所料地到得最早,崔明德只比她晚不到数息。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着了保守合宜的绯色衣衫, 独孤绍还穿戴四品常服, 冠带俱全, 一见面时,独孤绍便天然地笑弯了眉眼, 我用心道:“十六娘笑甚么?”她却笑得更开,脸对着我,眼在崔明德身上漫步了一圈,又转返来:“我们穿了一样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