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我俄然想起那一日与阿欢、独孤绍和崔明德高歌醉酒的神态来,此时我们三人都在此地,参议着时下女妇本不该触及的政事,阿欢却独居深宫,所思所虑,大抵是我所曾见、她所不喜的那些琐事,她迩来的奇特之处,是因为这个么?我已垂垂获得母亲和一些士人的认同,在外有所作为,她却还顶着庐陵王妃的名义留在原地,未曾有半晌前行。
独孤绍蹙眉道:“来日之应对,不过是再举兵克之。”
崔明德道:“以诸君之见,当以何报酬将呢?”
我生出一股奥妙的感受,笑向独孤绍道:“看来上回蹴鞠,十六娘和二娘都甚纵情。”
说来讽刺,于我而言,郑博活着的时候是个困扰,死了以后,却反而是个极好的招牌。只要我一日还觉得郑博守节的名义守着寡,荥阳郑氏便是我的亲戚,我能够名正言顺地与郑氏族人来往,他们也能够大风雅方地上门来打秋风、求官职。
崔明德抿嘴道:“先谈闲事罢——独孤祭酒久在西疆,于吐蕃之事想必非常熟稔,不知于契丹又如何?”
左卫大将军王孝杰熟知边事,与唐休璟一道光复安西,卓有功劳,他的确是个好挑选。我微微点头,又看骆逢春,他是武人,并不甚通朝事,只道:“征讨契丹的大将为谁,某不敢说,然右卫中郎将薛鼎,为人沉稳有韬略,可为子将,往边陲效力。归德郎将敬永业,亦是勇猛善战之人,某觉得此二人可随军出征。某亦愿为国效力。”
敬永业这名字有些熟谙,我想了一想,不觉一怔:“他曾任…冀王府队正。”
骆逢春悚然道:“突厥自先帝以后,十数年间一蹶不振,如果复起,再与吐蕃、契丹结合,必成大患。”
崔明德道:“陛下封禅期近,一定能给你很多时候。”
我紧蹙眉头,盯着崔明德看:“时当非常,若以十六娘出征,则该以何报酬佐贰?更以何人转运粮草?”
独孤绍两眼发亮:“只要我先打胜了一两场,立有功劳,次后再缓缓剿抚,完整溃敌,便当无碍。”
独孤绍点头:“朝廷在西、北运营多年,边贸既盛,又有常备精兵,突厥止息,吐蕃冬眠,俄然犯境,且又在契丹反叛之时,如果出于偶尔倒还罢了,如果这些胡夷之间各有联络…”
她面上罕见地暴露些和顺笑意,看看独孤绍,又看看我:“骆君在夏官,可觉得军中行转运调配,至于参赞军务、协同文书之类…既有了女将军,不知能不能有女长史?”
本日前来的人,于军事多少都有浏览,这解释实在纯是说给我听的,我亦知此理,正色凝神,见独孤绍又顺手取了一张纸来,顺手便画出了边陲地形:“部族其大者有八部,居峭落、弹汗等九州,营州、辽州等地亦有内附之民。此次举兵之李尽忠,首要督此八部军事,然前去归附之民,远胜此八部,军报中号为十万,以我观之,当在5、六万间,才气战之兵,恐怕又未及此数——不过我军一败,只恐贼酋阵容益大,归附之人益多。”
独孤绍颦蹙点头:“此次败于契丹,虽是因诸将贪功冒进,朝廷委任也有所失,戋戋数万部民,据一州之地,若兼任一将,将数万人马,趁契丹兵疲马乏,或剿或围,轻而易举。但是朝廷却派出了二十八员将领,相互品级仿佛,资格附近,还涉右金吾卫、左鹰扬卫、左威卫等数卫之兵…此将不相统属,令不出一心,如何能不明争暗斗、贪功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