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却偏将头一扭,半是用心肠道:“太子殿下和晋阳王一片孝心,岂可因我一句话,便弃之不消?”
“陛下说想去洛水垂钓, 问承旨甚么时候能好。”门外小内侍的声音中带着三分谨慎、七分奉承,念到“承旨”两字时更是格外轻柔, 婉儿等他出去时便停了笔, 起家听了传谕, 束手道:“劳烦向陛下说,再一刻便好。”
婉儿不甚附和地唤了一句“陛下”,武曌便不再说,扭了头,自高延福手中接过一件外袍,交在婉儿手上:“我叫人画的模样,做的衣裳,你看好不好?”
那小内侍见她谦恭得紧, 益将头低下去,挥手道:“不敢不敢。”小奚却已得了表示,向他手中塞了一把铜钱,嬉笑道:“你是陛下跟前人,有甚么敢不敢的?”见他年纪甚幼,便又牵他向一旁去,数了几枚果子给他, 那小内侍老练未脱,见了果子,比见了钱更亲热, 一口一个奚娘子地谢过,喜滋滋地揣了果子走开, 小奚倒觉好笑,跑到婉儿跟前,笑嘻嘻道:“娘子你看, 我竟也成了‘奚娘子’了。”
她少有这般蛮不讲理的时候,武曌一怔,次后却更大笑起来,一面起家搂了她,大笑道:“是是是,不是你的错,都是这鱼竿的错,下回我们叫尚方监选天下最好的匠人,做了最好的鱼竿来,不消这小儿郎游戏之作。”
婉儿一手提袖,一手执笔,笔走龙蛇, 写完一札,一面核阅本身所写,漫不经心肠道:“不好么?”
小奚道:“好天然是极好的,可总感觉有些怪。”因见婉儿已搁了笔,便更凑在跟前道:“我晓得这些人,我在掖庭为奴时见过,人前叫得可亲热了,人后不晓得如何谩骂呢——我虽是胡人,可胡人也不都是愚蛮,不受这些人的骗!”
婉儿不知该笑还是该恼,脚上微跺,一声“陛下”尚未出口,武曌已牵了她的手,渐渐向外去:“洛水鱼肥了,我们钓了鱼,在苑中烤着吃。”到廊上公然见备了一套鱼具,却非宫中常用,而是两套平常竹竿、一套竹篓,又有竹做的小杌子、小几,婉儿见得新奇,选了一根细竹竿在手中把玩,一面道:“宫中不常见这东西。”
小奚道:“那倒不,世上还是有些真傻子的,像是…”忽地闭了嘴,道:“我不说了。”